“大秦小吏?”
扶苏看向刘邦,眼底透着不满,“身为秦吏,你居然带稚子来秦楼?”
刘邦微微一怔,抱臂半倚着门口,歪着头开玩笑道:“嗨!这位郎君,没有哪条秦律说过秦吏不准来秦楼吧。稚子也是男儿,迟早会长大,提前带过来见见……”
“站直了!”扶苏猛地低喝一声。
刘邦下意识站直了,他看向扶苏的目光透着几分惊愕与探究。
他隐晦又仔细地分辨了一会扶
苏的衣裳,半晌,他的身体又歪了下去,似是试探地开口道:“郎君真是好气派,该不会是六国贵族出身吧?”
扶苏没理会他的试探,只道:“既是亭长,你之前斩首敌军几人?从属长官是哪位将军?”
刘邦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回复,还反问了过来。
若是放在寻常,刘邦还会继续绕啊绕话题,试图达成摸清楚对方底细的目的。
但当刘邦再一次与扶苏对视上时,明明对方温温和和的,浑身却透出一股凌冽欲出的剑芒,刘邦暗道一声糟糕,怎就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这位的站姿气场与那些行伍很相似啊。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带上了一抹苦涩,道:“郎君。我幼年时顽劣,虽服了役,却没能在沙场弄出什么名堂。回乡后浑浑噩噩许久,直到遇上贵人,潜心学习了剑术,重读了秦律,又与好友樊哙一起杀了扰乱乡民的大虫和盗匪。
这才得到一位德高望重的乡长举荐,做了大秦的小吏,后来又因护卫县令有功,才被提拔做了亭长。”
刘邦刚说完,樊哙拎着樊典走了出来。
他眉毛一挑,大嗓门就出来了,开口道:“大兄何必自谦啊?最初那个百夫长来做亭长,什么都不会,一天到晚只知道用杀头来威胁我们,呸!格老娘子的!要不是老子没机会去战场,我肯定能做到那家伙上……”
“咳咳。”
樊哙听到刘邦的咳嗽声,连忙又刹住车
,开口道:“那么多亭长,也就大兄能将上下二十多个兄弟们都给收了心,专心为乡里办事。方圆十里,谁家遇到点事不是来求你判案,谁不对你心服口服。谁去沛县,不说大兄你远比上一任亭长做得好。”
刘邦连连摆手道:“老弟别说了。惭愧惭愧,不过是用一些游侠做派,哄着弟弟们帮忙一起办事,不值一提。”
扶苏闻言微微蹙眉,道:“大秦以法治天下,何必称兄道弟,哄着做事?”
刘邦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郎君与我不一样。郎君是贵人,自幼便有数百人服侍着,来往之人都讲究君子之仪,行为处事自有一套规则。
但我们乡野出身,都是不知礼数的庶人。尤其像我这样被举荐的,本来就容易招惹乡野之民的口舌是非,若我当上亭长后便洋洋得意,对过去称兄道弟的小吏们,故作严肃地唤他们做事。
嘿,只怕他们事还没做完。嘴里抱怨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我给淹死。现在嘛,不管之前如何,职位如何,现在都是我弟弟,亭长的事就是他们自家的事,事都办得漂漂亮亮的,多好。”
张婴虽然不怎么喜欢刘邦。
但见他从一介白身,能哄得乡长举荐,哄得县令让他当个亭长。
之后还会以“打入群众称兄道弟”的方式笼络小吏,将亭长做得红红火火,可见这人对人心方面的拿捏还是很厉害。
怪不得史书上记载,刘邦对一
起起事的乡野兄弟们动辄辱骂,偏偏那些兄弟们吃这一套,紧紧的团聚在他身边,即便他登上了皇位,他那粗坯的口舌也不曾改过。
而刘邦对那些有识之士、尤其是他自己很推崇的文人雅士,又是另外一种能放得下身段的赞美拉拢,文人雅士都会被他吹迷糊。
张婴正这么感慨着,恰好瞟了一眼扶苏,愕然发现他看刘邦的眼神隐隐有些不对劲。
有点像那么什么。
贵族少年第一次看到嬉笑怒骂的灰姑娘,眼神瞬间绽放“哇,与我们好不一样!好像有点意思哦!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张婴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浑身一哆嗦。
恰在这时,扶苏又问了刘邦几句。
刘邦道:“郎君所言甚是,但……我认为过程也就不那么重要,能达成目的不就好了么。”
扶苏一愣,忽然看向张婴。
就连嬴政也瞟了一眼张婴。
张婴先是一怔,忽然想到仲父和阿兄之前劝他看重过程的对话。
怎么的?
难道你们还认为我与这流……咳,这人有啥相似不成?
要炸了啊!
张婴见扶苏态度越发温和,刘邦则在这大谈“兄弟义气”御下得来的好处。
他心里一紧,阿兄本就心软,可千万别被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