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不是石头。
更何况石头也会变,人就不能变么。
他们就没变过么。
丰淑绾和梁天尧离婚前对梁树都挺好,虽然三个人一起享受亲子时光的时刻不多,但梁树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
怎么离了个婚,自己就跟变成了瘟神,两个人除了打生活费之外,躲自己跟躲什么似的。
“人不能变么。”梁树问。
“人可以变,”丰淑绾抬头,“但人不能一声不吭地变,不能在我反复确认了无数遍后,答应得好好的,但最后还是要变。”
梁树没话说。
他想起梁天尧说过的那句话,丰淑绾是个纯碎的艺术家。艺术家不允许自己构建的世界里出现任何不具有美感的事物。
完美得像白纸的婚姻沾上了一点墨点就变成了一张废纸。没有遵守的承诺会立马从金子变成破铜烂铁。
但这些就像随机数,由不得丰淑绾同意或者不同意,出现了之后就出现了。
出现了,存在了,不可控地就影响了丰淑绾的艺术世界。
“妈,你不用——”梁树顿了顿,“太纠结这个。再说了,我小时候你不也老是答应了带我出去玩,结果一个电话让你改稿子,你就把我撂一边了么。”
梁树虽说自己就不纠结这个,但说这个话的时候竟然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埋怨。
听惯了“公司有事,下次爸爸一定带你去”和“不好意思啊小树,妈妈要改稿子,我们下次再去”这种话,他从小就明白承诺就是靠不住。
承诺只体现当下的决心,但这种决心能受得住几秒钟的摧残,梁树从来没胆子赌。
就像他从来不去问贺山会不会一辈子陪着自己。虽然很多时候有这种冲动,也想过如果一辈子在一起也挺好的。但他怕问出口后贺山作了承诺,自己就会老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这边梁树觉着自己可通透了,简直人生导师。
那边丰淑绾转身背对了他。
沉默。难捱的沉默。
丰淑绾开了柜子,柜子里是整整齐齐码好的设计文稿和药盒。她翻翻找找,屋子里光是药盒碰撞的声音。
梁树听得心给吊起来。
“那么多年来,我看到你的脸就想起你爸。你爸没跟我商量,就把抚养权给了我。我每次看到你就想到他。婚姻期间,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恨他的三心二意。”
丰淑绾长吸一口气:“他让我觉得很丢人。”
梁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丰淑绾从来没跟他讲过这些事。从前想破了头也想知道的答案,这会突然被血淋淋地挑在他面前,梁树倒还生出了点“近乡情更怯”的逃避心理。
但他也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丰淑绾看见他就想起梁天尧,难怪不愿见他。
“所以高中之后你就不管我了么。妈,你是故意躲着的么。”梁树问得忐忑。
丰淑绾手上动作没停,伸手接了杯水,把药粒摊开在桌面上,背对着梁树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