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生了然地扬了扬下巴:“给脑子开刀的,高精度手术啊都是,按理说生老病死早就看淡了的……”
他感叹着:“但你都差点把他吓疯了。”
这几天周书闻的模样在潘文生脑海里一一闪过,他一动不动坐在床沿盯着秋恬的时候,印象极其深刻。
或许因为那是周书闻保持得最久的姿势。
也可能是因为,在注视秋恬那漫长的时光里,潘文生没有哪怕半秒钟看透过他在想什么。
秋恬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一杯水被喝得见了底,他侧身,缓缓将玻璃杯放到桌上。
床头灯光刺透玻璃杯壁,在桌面折射出璀璨的光晕。
“你们的身体里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潘文生说:“它能够保护你们的最低生命体征,至少不让你们在消亡期到来之前死掉。”
“这是人类一直梦想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我们甚至无法窥探到它的一星半点。”
“长久以来,你们自恃这样的机制而无畏无惧,”他的目光随着玻璃杯中的水光摇晃,而后缓缓转向秋恬:“但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他倾身,低哑地:“情况我都说给你听了,远远超出极限的体温就是最明显的征兆,别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秋恬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崩溃了,”潘文生抵在膝上的手掌握紧:“彻底崩溃了!”
风将窗帘吹开了一角。
初夏明亮的阳光透射进来,划过秋恬惨白的侧脸,盈盈映照他闪动着的浅黄瞳孔。
房间里依旧昏暗,在秋恬昏睡的这些天里,长久地只留下一盏床头的小灯。
窗帘遮光力强,那一点点缝隙中透进的自然光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风呼呼吹了一会儿,盘旋而去,鼓起的窗帘瘪了下来,屋子里就又黑得恍如深夜。
秋恬仍然在发烧,万幸的是,温度不再像前两天那样高得恐怖。
但他的脸色没有人类高烧时会出现的红晕,随着温度的升高,反而愈发苍白如纸。
潘文生注视着他低垂的脸庞,目光深深的、沉沉的,甚至带着些许不解的恐慌:
“你现在,难道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吗?”
秋恬猝然抬头。
啪嗒!
如同一滴水珠正中眉心,又像是尖韧刺破了最后一道薄薄的屏障。
秋恬浑身战栗了一下。
直到此时此刻,所有感官才彻底回归本身,他就像是长久淹没在海里,被突然揪出海面的溺水者。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疼痛宛如无孔不入的空气,凶猛灌入鼻腔、口腔、撕扯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最先被袭击的是胃部。
秋恬只觉得一阵猛烈的疼痛在胸腹处炸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他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
天旋地转中,捂住口鼻的手指逐渐被洇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