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殊一路磨磨唧唧,不是要上厕所就是要喝水。好容易到了CT室门口,他终於鼓足勇气,回头看向辛夏,语气却有些迟滞,「律师说,我的刑期加上缓行也不会超过三年,时间还。。。。。。挺长的哈。」
自相矛盾的两句话,他拖重尾音,以此来延长两人相处的时间。
辛夏「嗯」了一声,逗他,「是不短,监狱里三年可不比外面,到时候你腹肌也掉没了,人也胖了,估计都快成大爷了。」
倪殊听了气促,却假装不在意地一笑,「那你就更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了。。。。。。对吧?」
辛夏手上加了把力度把他送进CT室,看着他的脸扬起眉,「那也没准,试试呗。」
大门应声合上,倪殊的声音混在气流中传出来,「辛夏,你别逗我。」听她不理会,过了一会儿,又加一句,「我当真了,你就算反悔也没用。」
***
青山医院。
许院长站在病房外面给身後的实习医生讲解案例。
「19世纪末的一天,奥地利物理学家丶哲学家恩内斯特·马赫上了一辆公交车。他看着过道,望见尽头有一个人,一个他不予理会的『穷酸教书先生』。下一秒钟,马赫意识到那个穷酸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
一个学生迫不及待地提问,「那他到底是恩内斯特·马赫还是那个教书匠?」
许院长高深莫测地一笑,「他当然是恩内斯特·马赫,但是在他看到教书匠的那一刻,他已经把自己想像成了他。」
学生皱眉想了一会儿,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分裂出的新人格会有模仿行为吗?对他想要变成的那个人。」
许院长赞许地点点头,「好问题。分裂人格会进行镜像模仿,他觉得自己在照镜子,所以会不自觉地模仿镜中人的表情动作,行为模式,乃至,社会关系。」
学生们听讲完散去。许院长走进病房,来到最内侧一张空床位前,站定。
病人刚刚出院,还来不及收拾,杂物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许院长看到一本日记,俯身把它拾起来,拍掉封皮上的薄灰後,轻轻翻开。
「今天我又看到了自己。」张淼在日记本中如是记载,「和妈妈逛超市的时候,我看到『我』站在水产区,身後,是一面面被各色鱼类衬托得五彩斑斓的水箱。这些鱼游得很欢快,它们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捞出来,开膛破肚。」
「我又一次看到了自己。今天我和爸妈去给爷爷扫墓,一抬头,就看到『我』站在山顶,被一叠叠墓碑挡在後头。不过这次我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长得很高,很怪,一点也不好看,但因为『我』对他态度很亲切,所以我也对他生出了一丝好感。」
。。。。。。
。。。。。。
「我又一次见到了他。这次他没有和『我』在一起,但因为我已经见过他许多次,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他这个人沉默是金,但我不在乎。我也不喜欢说话,因为云暮说过,音乐是从语言消失的地方开始的。」
「我不知道张淼是谁,我是陈苍,陈苍,陈苍。。。。。。」
许院长阖上日记:张淼的家人每隔一两周就要把她接回家住几天,看来她日记里记的这些东西都是出院时候的所闻所见。
他心里泛起嘀咕:她的病情在上次返回医院後出现了极大的好转,各项指标都达到正常,故而这次他才批准她出院。可她日记上记载的这些,又明明是发病期病人的幻视幻听。
一个人,怎麽回家一趟,就彻底好了,像换了个人一样?
正百思不得其解,身後忽然有人叫他,「院长,张淼的家人给您送锦旗来了,另外,张董事长决定向医院捐款五百万,用於新院区的建设,感谢您治好了他女儿。」
许院长心里一动,忙撂下日记本,整了整衣领疾步朝外走去,把方才生起的那一点疑思忘了个乾净。
***
宽敞的汽车里,冷风被调到了最小,无声地循环。
司机冲後排的张淼问了一句,「小姐,温度要调低一些吗?我记得您以前特别怕热。」
张淼冲他笑笑,「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喜欢夏天。」
司机不再说话,又觉得车里太过安静,於是打开音乐。舒缓的钢琴声流出,只过了几秒,便被张淼打断,「听电台广播吧。」
司机愣了一下,不知这位大小姐为什麽忽然转变了心性,却不敢多问,关了音乐打开电台。
「京丶蒙6。17连环杀人案告破。21年间,犯罪嫌疑人郑朗在京蒙共犯下12起凶杀案件,作案手段残忍,极具隐蔽性,造成巨大的社会恐慌。。。。。。」
司机怕张淼听到影响心情,忙换了台。张淼却道,「听一听吧,这案子闹得挺大的。」
司机乾笑着附和,「这人简直是变态,正常人哪做得出这麽残忍的事?」
张淼看向窗外,「残忍的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否则不会明知被骗,还是选择。。。。。。」
她不再说,仰脸看上方一轮圆润的白日。阳光炽热,她伸出手,却只碰到冰冷坚硬的窗,像定海雪原阳春三月才解冻的河冰。
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冲撞,被那场弥天的大火卷携至她的耳边,「陈苍,请你自由地。。。。。。」
***
辛夏收到了定海警方寄来的照片。
案子虽然破了,但因两具尸体高度碳化,没有办法检测DNA,所以为保万无一失,警方还是想请她再过目一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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