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拳头去打他,但因病得久了没力气,两条手臂都是麻的。
李澈走到了梳妆台前,把她抱到腿上,掰着她的下颌让她去看镜子里的人,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凤眸微眯,“瞧不见?人气,倒添了几分鬼气。”
萧时善没心思打扮,自然也就许久没好好照过镜子,猛地被他推到镜子前,自己都吓了一跳,乌发?披散,脸色苍白,樱唇也失了色泽,令她心惊的不是憔悴的面色,而是那股消沉低迷的倦态,打眼一瞧,倒有些陌生,好像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李澈看着镜子,语气淡淡地道:“卞家的人没了,你也想给他们陪葬?”
萧时善不想听他用如此无关?紧要的口吻谈论卞家,但对李澈而言,确实就是无关?紧要,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甚至都不会为此多费一分心。
他看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慢条斯理地道:“卞家之?于你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就像人在溺水时拼命抓住的那根稻草,你该知道那其实毫无用处,扔掉也不可惜,既然能扔掉一次,同?样能扔掉第?二次。”
“你什么意思?”萧时善警惕戒备地盯着他,仿佛有张无形的网把她一点点困住。
李澈的语气淡漠,“别这样看我,你该庆幸,若是你如愿以?偿地嫁到卞家,今日又是谁给你收尸?至少你现在还能给他们修坟立碑。”
萧时善抓起手边的梳子就朝他扔去,“你闭嘴!”
李澈捉住她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他们对你有多好,好到可以?让你舍生忘死,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是怎么有胆子去玄都观的,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若是有一点差池你能承担得起后?果?不是我瞧不起你,真到了危急关?头,你怕是躲得比谁都快,便是把我推到前头挡灾,我也毫不意外,如此还能算你知道自保,可是你竟会为了卞璟元涉险,生死都能置之?度外,我倒不知你还有如此英勇无畏的一面。”
萧时善冷笑道:“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可以?不在乎,如果有人用老太?太?和太?太?要挟你,你难道也能冷眼旁观?”他根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他当然可以?无所谓。
李澈掀了掀眼皮,“老太?太?和太?太??一个?远房表哥在你心里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萧时善移开了目光,她只是打个?比方,她又不知道他心里在意哪个?。
“退一万步讲,即使真让你把人救下来了,他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双亲因他而离世,自身?前途未卜,表妹也另嫁他人,懦弱无能,看不清现实,保全自身?的能力都没有,若是连点血性?也没有,让人看得起他什么。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死得早,让你只记住了他的好,虽然我很?怀疑你那眼神能看出什么好来。”
他瞥了她一眼,“我倒盼着他好好活着,将你这蠢妇跟他凑成一堆,好让你睁大眼睛看个?清楚。”
萧时善张了张嘴,被他气得浑身?颤抖,面色涨红,“你既然这样看不上眼,还娶我干什么?”
他冷静得可怕,反而讽刺地牵了牵唇,“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萧时善极力地维持镇定,眼前一片水雾迷蒙,她睁大眼睛,“你大可以?休了我,再找合你心意的去,反正我也不想再装什么贤良淑德。”
他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缓缓地道:“难道你要将卫国公府三少奶奶的位置拱手让人?我以?为这个?对你的吸引力足以?让你把什么表哥抛之?脑后?,你得承认扔掉稻草对你来说其实轻而易举。”
萧时善捂住耳朵,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你别说了!”那些话让她既恐惧又害怕,说不清是在怕什么,总之?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
他看了她片刻,从妆奁里抽了块帕子给她抹了两下脸。
萧时善扭开头,蹙起了一双黛眉,那是包裹珠花用的,他能不能别给她乱擦。
李澈拉开她的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蛋,“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在梦里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她抬了抬眼,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叫过别的男人的名字,但她知道怎么让他不如意,她擦擦泪,坐直了身?子,“你可以?到别处去睡。”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冷淡,直到她有了恼意,才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第六十九章
萧时善知道她如此不识抬举地出言顶撞,他肯定会把她撇到一边,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巴不?得?他快点走,好让她喘上一口气。
李澈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垂下浓黑的眼睫,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白玉胭脂盒,盒盖上雕了只小巧玲珑的喜鹊,他捏着盖子轻轻一搁,环在她身上的手也随之收了回来。
萧时善打?小就会看?别人的脸色,对于旁人的嫌恶与不喜也尤为敏感,不?会不?明白他这一刻的疏离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厌烦也或许是疲惫,但不?管是什么,都足以令她竖起层层戒备,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在别人抛开她之前,她必须要率先推开别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是被丢下的那个。
她很有眼色地从他腿上下去,脚尖刚碰到地面,便听到他轻飘飘地说道:“后悔了?”
萧时善顿住动作,扭头看?了他一眼,手攥在一起,没头没尾的话让她心?里刺痛了一下,她自己也没个答案,但面对?他冷沉的目光,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他笑?了一下,端详着她的脸庞道:“你要是真的如此想,就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只怕你心?里也清楚,除了那点无?用的愧疚,你什么也给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