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格外能理解妹妹的思母之痛吧。
“那之后不久,皇兄求得陛下,带着我去祭拜了母亲。我那时年纪小,懵懵懂懂,后来才知晓皇兄的母后走得比我母妃还早,彼时他也才不过八岁。”
裴玥低声道:“皇兄怜我身世,待我如胞妹……或者说,他待谁都很好,有一副仁慈心肠,但又不会过于仁善软弱。他教导我,若有人敢欺辱我,不能一度忍让,也不必讲君子之礼,是要还回去的。”
如此才把裴玥养成了一副强硬的性子。
钟宴笙听卫绫、听其他太子旧部说过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但还是第一次从“亲人”嘴里听到,眼睛微微睁大了:“姑母,那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我那时不喜欢待在宫廷里,经常偷溜出去。”
裴玥望着钟宴笙一笑:“大皇兄作为东宫之主,又被严加看管,鲜少有机会离开,但他会掩护我出宫,让我给你母亲递信。”
“你母亲是大儒之女,冰雪聪慧,去过很多地方,眼界宽阔,也教了我许多……后来我的驸马被赐死,我被迫来到这蛮夷之地,也多亏了她教我的那些,才能迅速在此立足。”
钟宴笙的母亲并不是老皇帝心目里太子妃的选择,老皇帝自然不允许他们往来。
不过老皇帝那时还没暴露出真面目,仍是慈父面孔,只若有若无地阻拦着他们。
少女时的裴玥充当了太子与太子妃偷偷往来的信使,非常得意地两头收着好处,期待着大哥大嫂早日结成正果。
“但皇兄迎娶了殷姐姐后,却疏淡了我,很少再往来。最初那两年,我很不理解,还生气他与殷姐姐过河拆桥。”
裴玥的声音逐渐低下来:“直到皇兄的母家出事,我才察觉到不对。”
后来的事钟宴笙都知道了。
先太子自小师出名门,光风霁月,君子如兰,一辈子只做过两件出格的事,第一件是喜欢钟宴笙的母亲,娶她为太子妃,另外一件,就是逼宫。
裴玥抓着木勺的手微微发抖,嗓音里带了丝哑意:“皇兄真的……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钟宴笙抓着银碗的手指也在发抖,忽然觉得,几乎烂在榻上的老皇帝还不够惨。
千刀万剐也不够。
裴玥轻吸一口气,从情绪和往事里抽离出来,说到方才的正题:“想必你们已经想办法从老不死的那里探知了蛊毒的情况。”
钟宴笙轻轻嗯了声。
裴玥的脸色端肃起来:“我在部族里待了多年,听闻阿鲁科部族曾将一秘术献给中原皇帝,留心探听了多年,才确定那老东西是把蛊种在了你和定王身上。这蛊毒是三大族曾经的古方,我手上有收集到古方的残篇,单靠我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解读出来。”
钟宴笙的心忽起忽落,骤然想起个人:“姑母,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协助您。”
“哦?”
“那个人叫楼清棠,表面上是个四处行商的商人,实际上是位医术超群的大夫,我想办法派人去将他找过来!”
裴玥思考了下:“楼清棠?”
钟宴笙看她沉思的样子,心里紧张:“怎么了吗?”
裴玥朝外面叫了一声,片刻之后,便有个穿着部族服饰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雅达干。”
“前几日来到部族里走货,因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被抓起来,自称楼清棠的那个,”裴玥悠悠道,“把他带过来吧。”
钟宴笙:“…………”
中年女子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毡包。
待人一走,裴玥忽然看了眼安静靠在钟宴笙身边的萧弄,突然问:“迢迢,你喜欢定王吗?”
钟宴笙差点把奶茶打翻,耳根红了个透。
他这个表情,裴玥哪还看不出来,直白道:“我研究过这个蛊毒秘术的残篇,母蛊能安抚子蛊作乱,所以中子蛊之人,多会对携带母蛊的人怀有依赖。”
钟宴笙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