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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闲马入故园(第2页)

一家人再回到院子,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邻居。

唐镇长,尚郎中领头:“嗨,都说范师长,范师长,原来是你啊!是我们莲花塘飞出去的凤凰咯。”两老者满怀喜悦。

“唐伯,尚伯,还是叫我中英。你们叫我中英,我听的习惯,听的热乎。”

“那哪成。虽然你是莲花塘的子弟,但现在是五县三团的师长呐。走走,我们在醉花楼摆下酒席了。哎,高兴呐,没想到,是你,是我们莲花塘的才俊奥。真叫老夫骄傲!”

酒席上,非得让继白坐上席。继白坚决不肯。

“二位伯伯,听我安排,你们两个坐上面没的错。您二老德高望重,光宗,松子,你们的儿子在北方浴血奋战,您二老理应作上座!”

“对呀,中英,光宗和松子怎样了?”两个人早就想问。

“松子现在是中校团长,在前线打仗呐。不过尚大伯,现在,基本结束了,他很快到上海了。光宗嘛,唐伯,他可厉害呐。他现在是少将军长。”

“啊,真的啊,是将军呐。”唐伯的脸,灯一样霍地点亮。

“是的来,唐伯。我和你说,在这里,我喊光宗,光宗,在部队上,我可不敢喊,见着他要立正敬礼嘞。”

“奥,哈哈。看你说的,你们一起玩大的,同乡共井,有什末不好喊得。”

席间莲花塘的名流作陪。老五也在。他痴迷医术,无心军事。去了军职和郎中一起开医馆,作医药生意,这个继白也听郭江龙说过。大家喝到兴尽方散。继白不胜酒力,一觉醒来,日头偏西。

张鹏伺候他起来道:“师长,外面有个女人要见你。”

是红婉,旁边还站着两个毛孩子,心忽地下沉。

“红婉,这,这,坐,坐!”他一时呐呐无语。

“哎,不提了,中英哥,都过去了。难不成鸿铭走了,我不活了,要记一辈子。”红婉爽朗一笑,“你回来就好。”红婉知道他为什么尴尬无语。

“这是鸿铭的孩子吧,来来,过来。叫伯伯看看,多好的孩子。”

小男孩羞涩的钻入红婉的怀里。大点的小女孩,小鸟一样扑进继白张开的双臂。继白一把抱起来坐在腿上。一口亲在粉嘟嘟的小腮帮上。“嗯,真乖!小弟弟,怎末不过来。过来!”

“中英,我找你有件事,看能帮忙不。”

“奥,说说看。”

“我的被服铺子,以前是格花的父亲介绍的,作部队的服装,被子。现在呐,他说,他说了不算了不归他管了。让我找你,看行不。”

“这个行。不过,这个是后勤的事,我都不问。军需这块都是黄付师长管。这样,明天,你跟山娟一起,回古城,我带你找黄付师长。没问题的。”

“不行,大伯。我们不和骏宝弟弟去。你是骏宝的爸爸。我和清儿要等我们的爸爸呐。”

一句结结巴巴的话,就如一场淅淅沥沥的雨,酥软了心田。

“来,吃个苹果。”继白抓起桌子上碟子里的苹果,擦一擦放到囡囡手中。

“来清儿,你也要一个。”清儿,怯怯地望着,跑过来,松鼠一般,双手捧着苹果又逃到红婉的怀中。

“哎,乖!红婉,瞧你这名儿起的。一个晴儿一个清儿,容易混呐。”

小女孩坐在继白的腿上,撒了一泡尿,热乎乎的。

“啊,啊,你个小东细,撒尿要说的,怎末撒在大伯的腿上。哈哈。”继白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

“师长,待会儿,我帮你洗下,烤烤就干。”张鹏晓得,师长对军容整洁特别讲究。也不是师长一个,黄付师长说,这是黄埔的习惯。在黄埔,军装污浊,帽子不正都会受到上级惩罚。

“奥呀,囡囡,快过来,洒在伯伯腿上,真是的,还笑呐,小坏蛋。”说着对中英道:“你没带裤子换吧?”

“没事,没事。不换没关系。这算什么,当兵的,不讲究。再说,新娃娃的尿尿嘛金贵嘞,嗯,来,宝宝,说着亲一口。”

囡囡用小手使劲推着继白粗糙的腮帮子。红婉看着,眼中泛起一层雾霭:对面这个穿着浅灰军装的男人,一会儿变成鸿铭,一会儿变成光宗。这三个男人,曾今都在她身边,像莲花河一样流淌,她曾梦想自己象一片小舟,躺在他们的胸怀里,轻柔的随波逐流,斜眼轻睨波光云影,随它去天涯海角。可是,现在她现,自己却变成了一条河流,这三个男人,却是三只船,任性的扬帆远航。自己空有一江长水,却长不出一只锚,能够锁他们驻留。

晚上继白碾压着床板辗转。明天就要离开莲花塘了。就剩芸儿没见到。她是不在家?不知道我来?不可能。芸儿没别的地方去,她就喜欢呆在莲花塘的。尚老伯不可能不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再说,这莲花塘早就该传遍了,她是躲着自己喽。她怕尴尬吧,或者怕我尴尬,怕山娟尴尬?想见却又不敢见?他问红婉芸儿的事情,欣慰芸儿已从光宗的抛弃中走出来。可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这底下怎末会过的好呢。他让红婉转达几句安慰的话,可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末说的出口的话。就像当年少年的时候,肚子饿了,翻遍口袋,也找不到一颗玉米粒一片馒头皮。现在自己衣锦还乡,可又一次感到无比的贫瘠。是啊,又能说什么?说什么有什么用?是自己背叛誓言。他现在想来,在莲花塘畔,自己冲芸儿说的话,是软弱的,可笑的,甚至是卑劣的。他踱步到院子里,外屋张鹏立马惊醒,穿好衣服悄悄跟出来。夜色已深,群山之上,一轮明月孤悬蓝天。

出了镇公署,走到莲花塘的大街上。此刻静静无人,不知不觉,他竟来到尚家。像走在梦幻里,还是那个少年。前面有一串银色的脚印,在月光下就如在雪地上清晰,引领着他前行。六年了,这脚印竟然留在这里清清爽爽的。寻着脚印,来到尚家后面的院墙。那棵树还站在那里变得越粗壮和枝繁叶茂。那一夜,他和芸儿的盟誓还在,挂在雨后月亮边那片薄薄的彩云上。他立在树下忘记一切,忘记了山娟。他着了魔怔。一纵身攀住树枝,骑上墙头。他想偷偷的看看芸儿是否在,是否睡了,房间还是否亮着灯光?就看一眼,明天就走。

谁?院子里立着一个人影,是芸儿!他的心刚刚散步在月光下,瞬间又兔子一般钻进躯体的窝。慌乱中,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到树根下。

“师长!”张鹏串出来,赶忙扶起继白,帮他揉揉屁股。师长,“摔哪里了,没事吧?”

“哎吆,没事!”继白痛的咧着嘴,“哎,你怎末在这里,谁让你跟着的?”说着一把揪住张鹏的耳朵。

“哎呀,师长,痛痛,痛呐!我保护您啊。师长,您,哎哎!”张鹏龇牙咧嘴。

回到镇公署,张鹏打了热水,帮他擦拭跌的青紫的屁股。继白觉得有点对不住山娟,怎末自己就去了呐,还鬼使神差上了墙。这多少不妥而且丢人。关键是这个,还让张鹏看见了。一个堂堂师长,真是!

“张鹏,你听着,明天回到古城,你就给我收拾铺盖,滚到一团去当兵!”

张鹏一听继白要赶他走,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师长,我错了。您打我骂我都行,别捋我走!”张鹏跪着一边帮他擦拭,一边哀求他。“师长,我跟着您三年了。您到哪,我都跟着,您做什么我都跟着。我只想着要保护师长安全,没想到别的。”

“嗯,好了。好了。今晚的事,谁都不许说。记住。”

“是,师长!”

离开莲花塘。继白的口袋里塞了二十万银票。独一军少将军长唐光宗,上校师长范中英均是莲花塘人。乡土荣光故梓骄傲。支援家乡军队,莲花塘人倾力相助,唐家独捐十万。唐镇长复亲自主持,扒掉范家草屋,重建宅院。数月后,范宅耸立,其恢宏阔大,比肩唐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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