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慢动作的老板爱聊:“方斐回来了?方老师这是又给儿子出来买零食?前天刚买过吧?”
方书玉微微脸热,他轻轻“嗯”了一声,顺着说:“小斐喜欢吃这些。”
钱匣子终于弹开,老板开始找零:“下回我要是遇到方斐一定要问问他能不能在他们学校给我拉点生意,这事儿要是成了,他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以后他刘叔叔全包了。”
方书玉后悔用现金结账了,如果换成微信自己现在也不用如此煎熬,正想找个借口让老板打消这个念头,就听见身后门轴一响,有人疾步而入,脚下虎虎生风。
“方老师,我就说是你。”秦母彪悍,常常与人吵架,自然粗声大嗓,如今却有一点夹,带着过分的热情,“我从外面路过,一看这背影就是你,直溜、好看,跟画儿似的。”
便利店的老板看了看秦母,又瞄了一眼方书玉,找钱的手又慢了几分。
方书玉此刻的确脊背僵直,他将装着巧克力的袋子慢慢背到身后,稳住声音问:“曹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叫什么曹姐,都把方老师叫老了。”他一把拽住方书玉往自己身边一拉,踮起脚将脸凑上去,问便利店的老板,“刘秃子,你看看我俩像一个辈分的吗?方老师多水灵,我活脱脱就像他婶子。”
刘秃子的媳妇儿曾和秦母交过手,战况激烈,输得很惨。刘秃子怕媳妇儿,更怕秦母,如今不知她话中是捧人还是损人,因而只嘿嘿地笑,不敢妄下定论。
秦母“啧”了一声,没与刘秃子计较,一把抓过他手中找零,带着方书玉往便利店外走,边走边说:“方老师,你家有啥活吗?我帮你干干。”
刘秃子看着两人别别扭扭的背影抓了两把锃亮的脑壳,然后拿起手机打给自己媳妇儿:“婆娘,我和你说,曹夜叉家的二儿女应该是要离婚了,为啥?那个母夜叉都开始帮女儿相看下一家了,哪家?方老师,方书玉。”
男人举着电话连连摇头,“这不祸害人家老实人吗?嗨,真是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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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玉一路被拉着回了家,进了家门才看到院子里还站着一人。
秦翼的姐姐,秦兰。
此时的秦兰也十分热情,伸手接过方书玉拎着的袋子,堆着笑说:“老师是文化人,你的时间都金贵,以后要买什么东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去帮你跑腿。”
秦母接话:“对对对,让她去就行,正好减肥。”
方书玉被一前一后两个过度热情的女人夹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瞄了一眼秦兰手中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能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好。”
侧转身体出了包围圈,他又道,“我这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算有,也不能劳烦二位。”
“怎么不能?”两个女人异口同声,秦母拿起立于院角的扫帚,手脚麻利地开始清扫院子,“凭你和秦翼的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过了最初的无措,方书玉心绪渐稳,他取过秦兰手中的袋子,向室内走去,开了门才回身说:“我与秦翼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非要扯上关系,那就是骚扰与被骚扰的关系。”手指碰了一下口袋中的手机,“或者,报案人与嫌疑人的关系。”
说完这话他回手关门,在门缝还剩下细细一线时,一只戴着金戒指的手骤然探入!
手被夹入门板,门外疼得“嘶”的一声。
方书玉呼吸一滞,迅速推开了门,却被寻隙而入的秦兰抱住了大腿,双膝一曲,打算跪下。
方书玉见势将人用力一提,厉声道:“秦兰,你要是这样,以后就再也别和我提秦翼的名字!”
闻言,秦兰连忙站直身体,拉着方书玉的手臂说道:“我弟弟真的要被饿死了,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副骷髅,从今天早上开始意识时常不清,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可即便这样也不吃不喝。”
秦母适时痛哭流涕:“方老师,求你救救他吧,他是混蛋,是畜生,可是你也不忍心见他去死吧?人人都说你心肠好,补习不收钱,家里困难的孩子还会帮一把,方老师,你就把秦翼当成需要教育的孩子行不行?求你帮帮他,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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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玉推开卧室门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黑暗。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又无声无息下去。
“秦翼。”温润的声线融进窒闷的空气,给如同死灰的这方空间带来了一点生机,“我来看你了。”
被子骤然翻开,头发蓬乱,形容枯槁的秦三望向由门外倾泻而入的那束光,光里站着瘦削挺拔的身影,是方书玉。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秦母,秦三又改口,“方书玉,你终于肯来了!”
听在耳中的沙哑声音像即将报废的机械,方书玉眼中瞬间溢满泪水,抬起脚步就要踏入房间。
一声低咳恰时响起,秦三在黑暗中递来幽深的目光。
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方书玉止住脚步依旧守门而立,他垂下眸子努力淡声道:“我来了,你能吃饭了吗?”
秦三目光灼灼:“能,你说什么我都听。”
“那就先打个营养针。”
镇上的卫生员走入卧室,方书玉看着细细的针头刺入秦三手背上嶙峋的血管,那只手宽大灵活,炙热滚烫,如今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让人不忍直视。
调好滴液流速,卫生员被秦母客气地请出了房间,女人似乎往白大褂里塞了什么礼物,殷切交代着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