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心里是有玉岩屋些期待张旭尧来管束自己的,可他半杯烈酒入腹,身旁的男人只投来了淡淡的一眼。
“我成年了张老师,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主了。”刚刚的话似乎还有余音,方斐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真是矫情。
“秦翼对你爸有意思?”抿了一口酒的张旭尧忽然问道。
方斐手中的杯子一滑,差点摔了:“你……看出来了。”
“方斐,我不是傻子。”张旭尧的话像杯中的烈酒一样泼了过来,“你把我介绍给你爸,是用来挡他对吗?”
“不……”
“方斐,我想听实话。”
握着酒杯的青年由慌乱转为沉默,清了杯中酒才说:“也不全是用你来挡他,你和我爸很合适,我觉得你们在一起……会幸福。”
两下无言,只有倒酒入杯的声音,褐色的酒线不稳,最后终是断了,张旭尧握着酒瓶问方斐:“你还喜欢秦三吗?”他的面上今晚第一次看出了怒意,“喜欢一个对你爸有意思的人,你不觉得这种关系太乱套了吗?”
方斐的脸和心脏都被重重抽了一巴掌,他瞬间红了眼睛:“是太乱了,他妈的乱套透了!”
放下酒杯,他去口袋翻烟,急急咬了一根入口,又去找火机。
抽烟、喝酒、骂人、乱伦,他占了全套,张旭尧这回该恶心透了。
火苗颤抖地烧着香烟,还未等方斐深吸,烟头的那点火就被人蓦地掐灭,张旭尧一把夺了那烟,手指一捻,支离破碎。
“我说没说过我不喜欢你抽烟?”一向冷素少言的张旭尧扳着方斐的肩膀一把将他推入沙发深处,随后俯身上去按着他的脖颈,“你把我介绍给你爸,我就是你的长辈,用你的话说是什么?后爸对吗?既然是这种关系,那我的话你听不听?”
方斐在对面酒吧喝的洋酒后劲很足,刚刚又添了新酒,此时被张旭尧一推酒意翻涌而起,心里的那点委屈与酸楚也随之被放大。
“听的。”他轻声道。
张旭尧又压近了几分,雄健的身体完完全全遮住了方斐:“我能不能给你做主?”
方斐眼中蒙了一层泪:“能。”
“说全。”
“你能给我做主。”
男人十分强硬:“我是谁?老师还是后爸?说清楚。”
两颗泪水从眼角滑落,方斐醉得很深:“张旭尧可以为我做主。”
宽阔的脊背微微下沉,两人的身体几乎相叠,张旭尧像是要去吻那滴泪似的,凑到了方斐的鬓边:“以后晚上别穿这样的衣服出门了。”
他的语气好了不少,目光却越发黑沉,慢慢地落在方斐的锁骨上,“会让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白天可以穿?”方斐的声音中带着哑糯的哭腔,乖得要命。
“可以。”粗粝的指腹在白皙的颈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很漂亮。”
方斐忽然觉得醉意更深,甚至呼吸都有些短促,应该说点什么,他想,脑子却一片空白,因而他开始胡言乱语:“确实不应该晚上穿,冻腰。”
“嗯?”
男人的气息粗重,方斐觉得心尖被电蝇拍轻轻沾了一下,下一刻他腰上裸露的皮肤就盖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掌,“这里冷吗?”
肌肤相贴,温热与冰冷,方斐瞬间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又怕张旭尧觉察,两相博弈了很久,罪恶感最终冲破酒意汹涌而至。
“张旭尧,”方斐的声音颤而轻,“你很重。”
张旭尧瞧了一会儿那双躲避的眼睛,才撤开身体坐回位置,他将杯子中最后的那点酒饮净,轻声说:“方斐,别喜欢秦翼了,那样你会很辛苦的。”
你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新发镇的夜不静,猫叫犬吠老鼠过街,说不定哪个旮旯还蹲个瘪三儿,弄出点悚人的动静。
去方书玉家的路熟,秦三不带脑子都能走去。转入巷子,有棵老槐,树下团着一个阴影。
秦三瞧都没瞧一眼,便说:“张虎,以后喝多了去别的巷子瘫着,吓到这巷子里的人我找你算账。”
那团阴影动了动,哧哧地笑:“好勒三哥,三哥赏根烟抽?”
秦三将兜里的烟翻出来,整包抛了过去:“天气逐渐冷了,该回家回家,别冻死在外面。”
酒蒙子接住烟,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巷子口走,应是将烟衔到了口中,话里带着酒后的口齿不清与浓重鼻音:“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不当人了,累得慌。”
巷子不深,秦三片刻后就站在了方书玉的家门前,院门紧闭,屋子里留了一盏灯,应是在等方斐回家。
秦三靠在大门对面的墙上,后悔刚刚没给自己留根烟。
方书玉有男朋友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秦三有些晕,他从没想过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人喜欢方书玉那样的人。
性向迥异,心里性别模糊,明明是个男人,却打扮成女人最风情的样子,明明下面长把,却愿意听男人一遍遍在耳边叫他“老婆”。
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方书玉的了?带着三分醉意的秦三仰望黑沉沉的夜幕,好像……也是在一个酒后的深夜。
光影斑斓,灯火摇曳,晃动的流光与欲望交融,侵入夜里的每一个缝隙。
秦三一脚踏进“六斤”腹背便被冷热夹击,身后微凉的夜风鼓动着身前不同寻常的气息,瞬间放大了独属于暗夜的那点躁动。
“六斤”是处酒吧。据说老板是位痴情浪子,昼夜更替、寒来暑往,在此等了情人十载,却仍未寻见其人,而那情人的小名,就叫”六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