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掌心有些颤抖,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感受着生命的跳动,又害怕伤到她腹中刚足月的孩子,很快便将手收了回来。
刘胤缓缓低头,在姜月如的额上落下一吻,低喃道:“念念,我们有孩子了。”
寝殿里暖和,故而一些香味弥散开来,姜月如闻到浓郁的龙涎香,悠然转醒,此时天色已暗,殿中点了烛火,刘胤不是何时回来的,正在床边坐着。
她尚未开眠,脸颊因睡久了而粉扑扑的,脑子里有些混沌,支肘从床上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姜月如最后的记忆是在御花园,那会儿还是午后不久,如今醒来便已经是傍晚了,没想到竟睡了这般久,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刘胤搭了把手,小心翼翼扶她起身靠在床头,拿来软枕垫在她的背后。
“告诉念念一个好消息。”刘胤素来沉稳,却还是因为这突来的喜讯笑得合不拢嘴,那双常年冷厉的眸子映出柔意,“念念有喜了。”
姜月如微微张唇,呆愣了好半晌,垂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平坦的小腹,不禁颤抖的手掌悬在小腹上,手指蜷了蜷,迟迟没有落下,她有些不敢去摸。
姜月如迷茫地抬头,她还没做好准备,怎么就突然有了身孕。
细细算来,月信已经推迟了六七日。
姜月如问道:“多久了?”
“已经足月了。”刘胤倒来一杯温水,姜月如没有去接,仍旧处在猝不及防的惊讶中,纤指抓紧被角,咬了咬唇瓣,“哥哥,我感觉太突然了,竟要当母亲了。”
刘胤放下水杯,伸手抚平她的眉,“别想太多,安心养胎。”
“睡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哥哥命人备着你喜欢吃的菜。”
刘胤扶她从床上起来,宫婢们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全是她喜欢吃的,然而姜月如却还是没有什么胃口,鲈鱼脍放到嘴边,蓦地闻到一股鱼腥味,心里泛起恶心,侧过身去,掩唇干呕。
刘胤平日里就对她关切,如今她有了身孕,便更上心了,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姜月如的手掌顺了顺心口,皱着眉看了眼桌上的鱼脍,“有点腥。”
“那便不吃了,”刘胤推开那盘鱼脍,吩咐宫人道:“将菜撤走。”
“哥哥,我想吃酸的。”姜月如最近要么是没有胃口,要么就只想吃酸东西,而且越酸越喜欢,“糖醋排骨,酸甜松鼠鱼,还有酸酸辣辣的凉皮子。”
刘胤问过太医,妇人孕初时,口味确实会发生变化,有时会嗜酸喜辣,“张金贵,将菜都换了,吩咐御膳房重做。”
张金贵领命,忙离开寝殿,去御膳房守着上菜。
姜月如捧着茉莉花茶水漱口,唇间散在幽幽花香。
她本不想如此麻烦的,但桌上的那些菜着实是不想吃。
后来重新上了菜,姜月如吃得津津有味,多添了小半碗饭。
刘胤看着那鼓动的香腮,不禁笑了起来,看她吃饭,也是满足的享受。
以前总想着她有身孕,如今孩子来了,他反倒紧张了。
夜里,刘胤抱着沐浴出来的姜月如坐在膝上,手臂挽着细腰,柔声问道:“怎么样?难不难受?”
姜月如诚实地摇头,“没什么感觉,若是哥哥不说,我都不知道有喜了。”
她掌心放在小腹上,很难想象里面正孕育了一个小家伙,然而喜悦之后,她眼底浮现出担忧,不安地抓着男人的衣袖,“我有些害怕,哥哥这个孩子会平安问世的,对吧?”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在六个月身孕的时候不知怎的就小产了,此后身子大不如前,调理了很久,才又有了珣哥。
刘胤揽着她的肩膀靠在怀中,安抚道:“竟瞎想,哥哥不会让念念有事。”
一些事该提上日程了。
翌日,天子将今年的春猎取消了,他本打断在春猎时,将姜月如的身份昭告天下,因这突来的孩子,改变了计划。
天子颁布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关于十二年前的旧事。蒙冤故去的益州仓曹参军姜哲还活着,在两t年前投入天子的麾下,潜伏在肃王身边,助天子除掉那包藏祸心的叛臣,之后不求名利,隐退朝堂。
姜哲为官清廉,赤胆忠心,封为昌平侯。
另一道便是立后的圣旨。
姜哲有两个女儿,其一便是随母入宫、已故的永宁,另一个是很久前走失寻回的小女儿,养在蜀地。
册封的皇后,便是姜哲的小女儿。
天子去年平息那场造反后,在民间见过姜哲那小女儿,对那蜀地女子一见钟情,纳入后宫,封为姜淑妃。
如今姜淑妃有喜,天子昭告天下,册立姜淑妃为后,大婚定在待姜淑妃生产之后,来年的芳菲四月。
曾经催着天子立后的几位大臣们哑然失语,万万没想到这后位竟然落到了一位民间女子头上,而且还是那位行巫蛊术的妖妃后人。
两道圣旨一前一后颁布,有些大臣忽觉其中猫腻,虽有反对,但架不住圣意,不敢再提。
对这位宿味蒙面的新后,有些好奇。
帝后大婚在来年四月,但是姜月如已经从含章殿搬走到了未央宫,入住椒房殿,她曾经的两名侍女,也被天子从掖庭放了出来,重回她身边伺候。
立后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刘珣听说了,但是课业繁忙,是在三日后放假,才出现在椒房殿的。
那张与阿姐一模一样的面容映入眼帘,刘珣恍惚良久,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是明白眼前的皇嫂是大半年没见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