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七那点小纠结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悚然而惊:“会爆体?”
“感觉……应该还不会,没有那种膨胀炸裂感……就是、就是非常难受,比高烧难受得多,好多蚂蚁在咬我,都快钻骨头里去了……”明明风雪冰天,豆大的汗珠从赵长河额头涔涔而落,看得出痛苦至极。
洛七沉默下去。
两个人都同时想起了刚刚入伙之时方不平就说过的话:“修习魔功会很痛苦。”
之前还没感觉到这份上,还觉得方不平危言耸听只想吓退赵长河呢。
可如今开始突破玄关、登堂入室了,也该体验到痛苦了。
何谓魔功?伤人先伤己者是也。血煞之气在体内奔流,岂能不痛苦?早知道魔功有负面作用,享受飞速进境的同时,负面早晚要找上门的,如今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洛七有些犹豫。
说是理智可控,做不得准的,万一自己凑过去的时候他就忽然失控了呢?
甚至于……洛七内心深处隐隐还觉得赵长河死掉也没什么不好……他对自己很好,主动实在下不了杀手,他自己练功出事还不好么?
为什么要帮他?还要担着他失控的风险帮他?
可是……
心中明明转着这样的念头,她脚下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慢慢上前,手掌轻轻搭在了赵长河的后心。
直到手掌搭在上面了,洛七才反应过来,暗自叹了口气。
不愿丢弃的善良……赵长河是,她又何尝不是?
罢了。
赵长河感到一股柔和的气息从经脉之中渗透而来,抚慰滋养着他体内的紊乱,可以感觉出洛七的内力并非偏向柔和养生性质的,同样属于尖锐的杀伤性内息,她正极力约束自己内力的锋锐,艰难而拙劣地帮忙梳理乱象、抚平血戾。
那种难熬的痛苦略微减轻了些,能够感受到洛七的吃力。赵长河低声道:“谢了……”
“我护法不就是这个用处么,有什么可谢的。”洛七很辛苦地说着:“但这最多帮你轻松一点点,还是不治本,你是为了突破而来的……你身负如此痛苦,还能不能突破?要么算了吧?”
赵长河喘息道:“刚才太难受,忘了事儿……现在好点才想起,孙教习给过我一颗丹药的,估摸着就是应对这事的……止痛药?”
洛七沉默片刻,慢慢道:“或许是。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都要靠这种药过日子,或许就是魔教控制人的手段。怪不得孙教习尽心教你,并不怕你叛变……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赵长河也沉默。孙教习确实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透。在他的角度上,魔教控制人这种事是不是属于理所当然?
洛七那天的话再度回荡在心间: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孙教习。
赵长河的药都已经掏出来了,又咬着牙塞回了兜里。
没有药解决,光靠洛七那并不专业的梳理显然杯水车薪,赵长河再也维持不住马步的姿势,慢慢缩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谁能想到,刚刚还是花前月下,还在偷看洗澡,几息之间,换了天地。
凛霜,冬至。
洛七急道:“不行就停啊,该不会告诉我停不下来?”
赵长河咬着牙:“停下来之后呢……就此不练了?废功另修?”
洛七哑然。
废功,一般伴随着的都是彻底废了根骨,修什么都再也修不成的。
“还不如冲过去……看看道路的尽头……是不是死路!”赵长河用力抓着潭水边的石头,手指都抓出了斑斑血迹,一点一滴落入潭中,触目惊心。
洛七看得心慌:“你那药为什么不吃?”
“既是控制人的手段,那为什么要吃……”赵长河低声喘息着:“老子不信了,靠自己就熬不过去!”
洛七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赵长河尽显疯狂的眼神。
他们说,赵老大是条好汉。
洛七从来嗤之以鼻,哪来和女人挨挨碰碰都能脸红弓身的好汉?
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确实是条好汉。
赵长河扒拉着岩石,忽然笑了起来:“孙教习这么做正不正常,另说……至少我没有信错你啊。”
洛七忽然发起怒来:“你就是个蠢货!”
赵长河低声道:“至少这一次,我不需要靠他们的药……我靠的是你。”
洛七怔了怔,忽然感觉赵长河体内紊乱的血煞之气渐渐归于平息,那膨胀的肌肉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隐有血色在拳间流转,在月色之下显得邪诡难言。
“突破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嗯。”赵长河轻轻握拳,又张开,略微感受了一下力量的变化,沙哑着嗓子道:“谢谢。”
洛七摇了摇头。她只不过替赵长河舒缓了少许,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赵长河依然是非常痛苦的,只听他还带着颤声的沙哑语调就知道了。在强烈的痛苦之中,大部分人连精力都集中不起来,除了真正的铁汉,谁能咬牙逆流而上,突破玄关?
他靠的似乎算不上是洛七,是他自己。
可是继续修炼下去,依然还要面对这样的坎,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受,他还能熬过去么?
“另外……”赵长河虚弱地喘息着,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开心:“我们因祸得福……我发现了东西……你看。”
洛七愕然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潭水之中渗透的血迹,不知何时,宛转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