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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我与洛公子算初识,或许也是缘分罢,不知怎么竟想起一位故人来。”

洛肴漫不经心地反问:“噢?”

段川所执黑子有意围合,“亦是在昆仑论道会上,亦是位正派的鬼修。你们同为鬼道中人,或许也应知晓彼此?”

“如若有缘。”洛肴手中白棋见招拆招,落下一“挡”。

段川棋子呈“长”之势,淡漠语调亦汇聚段长语:“当年六如剑主罗浮尊与漌月仙君曾中签交手,旁观双方对峙可谓酣畅淋漓,从他们的进、退、攻、防之间皆可感悟良多,唯一叹惜的是罗浮尊即使在战中仍佩戴青面獠牙假面,若非如此也不会输与仙君。我敬佩其狠戾与冷静,故而犹记他假面之下的眉眼,洛公子倒是有几分他的风骨。”

段川的话符一字一字地串成长线,绕缚在洛肴心头,让他心脏收缩时迟缓片刻,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罗浮尊尊名我自然听闻,他年轻有为,修为高深,我等只可望其项背、望尘莫及。”言毕忽然咦一声,摇首失笑道:“衡芷尊你看,在下实在是能力有限,已经输掉此局了。”

棋盘黑白两色子赫然印目,局势彰显,确实如洛肴所言。

段川心知他言外之意不过“罗浮尊大名鼎鼎,我一介小小鬼修如何匹敌”,似乎当真只是自己多想。段川暂且按捺下怀疑,故作无意地瞟过洛肴神情。

浅淡瞳孔中的狡黠与戾气模模糊糊地覆盖在散漫之下,仿佛对周匝所有都不甚在意,此刻正将白棋黑棋把玩着叠叠高。段川暗道声少年心性,说句不多叨扰便径自离去。

手中的棋子叠高又跌落、跌落又垒高,好似做无用功的精卫填海。段川所言所语皆绝尘而去,仅仅留下三字在虚空盘旋,弥久不散,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洛肴的耳廓:

罗浮尊?

诡谲

门扇拢合,竹丝帘掩去半室光华,只余留木简气味与驱虫所用檀香淡淡萦绕。

紫棠与皎月二色穿梭于此,如浩瀚经海中掌舵撑舟,又如万重书山间攀岩登高,经年累月,时岁淘沙下的熠熠明珠闪烁着三千大道的光辉,陈旧的几点笔墨,不知曾辗转多少修道者手,他们或许冥然感于中,心领神会;或许始终无力勘破,生如逆旅。却在沧海桑田蹀躞千年,才可谓之传承。

如披月色者嗓音亦似被月华浸润过,轻淡响于空寂:“虽然却月观修剑道,不周山习刀法,但二者仍有相通之处。”

紫裳少年紧随其后,身姿颀长,难得正色道:“愿仙君不吝赐教。”

沈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掠过卷帙指引,“首先是快。天下功法,唯快不破。但并非仅快在剑刃抑或刀刃,而是在心。”他脚下迈动的步伐似乎无所目的,只是随性而走。

“形、声、闻、味、触,五感皆通于心,若想突破凡胎肉体的滞涩屏障,五处缺一不可。”沈珺这般说着,顺手抽出架上一册书卷,眼眸未转,脚步未顿,极迅速地向上空一抛,又稳稳接牢,问:“卷名?”

谢炎心说这怎么看得清,坦诚道:“不知。”

“《黄庭内景真经》。”沈珺将书卷反手递给身后少年,谢炎接过一望,确实如此,暗想下一回自己要仔细盯着些。

沈珺拐过第三列书籍架,又如法炮制一番,再问:“卷名?”

谢炎语调中略显犹豫:“似乎是五个字”

沈珺从容道:“《太平清领书》。”

谢炎暗自叫苦,又颇不服气:“仙君,我抛你答如何?”

沈珺扫他一眼,微微颔首,谢炎随意抽出册木简,连自己都尚未看清题名,高高向空中抛去,快得似雁影一掠、游鱼一影,再接到手中时难免沾沾自喜,心想这回肯定辨不得了吧。

谁知沈珺简短答曰:“《周易参同契》。”

谢炎皱着脸说仙君颖悟,沈珺见他貌似气馁,便淡淡宽慰:“不过是闻道有先后罢了。”他继续道:“其次是稳。刀剑不稳,难以攘邪;道心不稳,修习有亏。”

沈珺视线捕捉到自己欲查阅之处,神色自若地向前行去:“要千锤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要百炼就金刚不坏法身般的意念从容。”

不周山历年记事书简旁,沈珺猛地执起一册,倏忽直袭向谢炎眉心,无声间似有暴雷惊起,谢炎瞳孔大震,下意识地后撤半步,几欲提刀却发觉慌乱之中竟握力不稳,刹那间只闻破空声响,静谧之中却如大厦倾覆,震耳欲聋!

直到那卷书简在距离他眉心几寸处稳当停滞,谢炎才察觉自己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冷汗频频,一颗心几乎要悬到嗓子眼。

沈珺在谢炎的恍惚失神间淡然地打开书简:“若是你心智足够稳固,便不会再有拔刀手颤之举。”

谢炎惊魂未定,居然没有注意到沈珺的动作,等数个深呼吸以后,他再平稳地抬起眼眸时沈珺已将书简放回架中。

沈珺转过身:“可以离开了,这两点若你领悟,足以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谢炎默默琢磨着他的话语,诚恳到:“多谢仙君指点迷津。”

“提携后辈,原该是本君之责。”

二人路过院中梅苞,枝头残余薄雪,谢炎本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未见沈珺只闻漌月仙君其名时以为他是高岭寒泉不可亵渎,现在短暂交谈片刻才觉并非不近人情,于是闲聊到:“不周山常年积雪,却月观远在江南,冬日里也会如此么?”

“深冬季节自然会有,不过雪景难以企及淮北,倒是芙蓉落尽、日暮苍波时的天函水色更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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