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世事偏偏不能尽如人意。
本来明媚的心情蒙了一层灰纱,明雨不由垂下头,专心埋头吃饭,嘴里的云吞香滑爽嫩,又烫又鲜,可她却觉得差点滋味。
而谢冷焰这边,也沉默了下来。
本来听师尊说的那句话,谢冷焰心中一震,还以为师尊不会赶自己走了,可师尊突然停口,说明她后悔说了那句话,一时失言,自己没法搭腔。
这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满腔的欢喜都落了个空,难得师尊破例留她吃饭,她却食不知味,一小碗云吞没吃下几个,只觉得喉头哽咽,苦涩难当。
原来。
师尊这么对她,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顿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出这顿饭的珍贵来,即使吃不下,她也硬逼着自己多吃一点。
不能浪费,那太可惜。
今晚来这之前,她虽然怀抱着用手段感动师尊的想法,但那么做的基础,是她觉得自己对于师尊还有用处,只要师尊还有眷恋,她就能够有所依仗。
可师尊无意间表现出来的真实,让她得以窥探到对方的内心,师尊的确是打算赶她走的,之所以没有当场答应,只是想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让她能够更平静地接受罢了。
这正是师尊最惯用的伎俩。
这种毫无意义的温柔,总是能轻易击中她的心防。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宵夜,谢冷焰抢着洗了碗,走出门时,就见师尊站在月色下,正出神地盯着某处发呆。
“师尊。”谢冷焰走上前去。“我收拾完了,您休息吧。”
明雨点点头,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弟子知道。”谢冷焰抿抿唇,道:“那弟子告退了。”
走出几步去,明雨突然想起件事,叫住谢冷焰道:“对了,你不是要习剑么,明天早上过来吧,别太早,睡醒了再来。”
谢冷焰睁大了眼睛:“师尊还愿意教我习剑吗?”
“这不是答应好你的吗?”明雨笑道:“好了,别发愣了,快回去睡觉。”
谢冷焰听命往自己的寝院走去,脑子里仍然回放着师尊的笑颜。
在她的印象里,师尊总是雅正端庄,一丝不茍,别说笑了,就连仪态都从未松懈过,谢冷焰跟她这些年,从未见过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本以为她生性如此不会再改,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这一天下来,师尊笑了很多次。
师尊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十里春风,吹化了严冬的坚冰。
叫人移不开眼。
谢冷焰踏着轻纱般的月色,晃晃悠悠走在青石砖的小路上,虽然被赶走的阴霾还未散去,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轻松了许多,不管七日后会如何,至少明日,她要和师尊一起习剑了。
师尊答应她的,就真的做到了。
这一点确信的幸福,已经足够让她夜不能寐。
而明雨这边,在脱衣上床后,才突然想起来忘记问一嘴,所谓亲手指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睡过去之前,她想,大不了见招拆招。
第二天,明雨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她瞟了一眼床边的滴水时计,上面显示着巳时,换算一下,是上午九点了。
这可真是妥妥的睡过头了。
不过想起昨晚已经交代过让谢冷焰睡醒再来,她又放心了些,这话其实是给自己睡懒觉找借口,别人起不起来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起不来的。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她才爬起身找衣服起床,本想找点适合运动的短衫长裤,但衣柜里全都是长袍,有的上面还缝着纱带,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明雨赤着身子在衣柜前立了一阵,勉强找了件不那么夸张的,所幸这些衣服看起来繁复,穿在身上倒是一点重量都没有,活动起来也不闷热,她捏在手里搓了搓,发现是极细的丝,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凡品。
看来原主还挺会享受。
她整了整衣服,给自己用了净尘诀,才容光焕发走出门去。
一出去,就闻见隐约的米粥香气,她循着味道找过去,才发现厨房里忙碌着一个瘦削的背影,听到她的脚步回过头来,慌张道:“师尊,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明雨看她穿了一身厨娘装扮,手里还举着大木勺,不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多睡会,一大早来我这偷米吃?”
“不,不是,师尊,我是想给你做好早饭,等你起来就能直接吃了。”谢冷焰急道:“但是我做好了师尊一直没醒,所以我又热了好几次,对不起,师尊。”
“做好了你就吃嘛。”明雨道。“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说罢,看谢冷焰无措地呆在原地,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只好道:“不过,你既然做了,我就吃一点也不妨事。”
谢冷焰这才舒展眉头,给她盛了一碗米粥,又切了一碟鸭蛋,送到石桌旁。
明雨低头吃了一口,米粥香糯可口,煮的时候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原本她还有些受之有愧,自己赖床不说,还让人家等这么久,但想到七天后两人就要分开了,又觉得适当接受好意也不为过,或许对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离开之前,再孝敬几次师尊呢。
吃完早饭,她对静立在一旁的小徒弟道:“走吧,去练剑,拿剑了吗?”
谢冷焰点点头,从身后取出白燃剑给她看。
明雨盯着看了一会,这的确是一把漂亮的剑,与谢冷焰的气质很搭。
说起来,这把剑和自己用的玄冰,好像还是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