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却看见陆晏时衣服上歪歪扭扭的那几个补丁,下意识就开口叫了他一声。
“陆晏时,”沈望舒一指自己身后堪称奢华的沈府马车,“你跟我上车。”
她不说要陆晏时上车去做什么,陆晏时也不想问,他巴不得离沈望舒远远的,自然不愿意和她同乘一辆车,下意识找借口拒绝:“我现在正要去……”
沈望舒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开口打断他,颇为趾高气昂地道:“你要么现在自己乖乖上去,要么我喊我的侍卫把你扛到车上去,你自己选吧。”
她适时地补上一句:“扛上去很难看的,这会儿人来人往,你也不想再丢人吧?”
陆晏时此时还只是个自小没爹、娘又早早死了的孤儿,他在这书院里没有朋友,夫子也是个不管事的,他一个人孤立无援,自然没有任何资本跟江南首富的女儿去抗衡,面对沈望舒这直白又赤裸的威胁,即便内心觉得羞愤难耐,却也拿这胡搅蛮缠的姑娘没有半点办法,他只能愤恨地瞪了沈望舒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向沈望舒的马车。
只是他模样长得实在好看,即便是生气起来瞪人,也叫沈望舒生不起来气,她看见陆晏时上车的背影,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原来做霸总欺负小白花是这么爽的事情。”
看着短短一天就疯狂在雷区来回蹦迪的沈望舒,沈妄姝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你做的比我还过分!”
“你不是说要跟他撇清关系,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
沈妄姝几句话说得抽抽噎噎,似乎真的哭了:“你完了,你一定会死的!”
沈府的马车走得并不快,两匹马拉着车慢悠悠地从书院往城里走,沈望舒初来乍到,自然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她将马车的窗户打开去看外头的景色与行人,秋日的凉风便一股脑地钻进车厢里,吹得悬在窗上的月影纱随风翻动,像是浮在天上一层又一层的云,打碎了洒进车厢里的日光,叫这车厢一时间犹如仙境一般如梦似幻了。
而沈望舒则是坐在那云端上的九天玄女,美的恣意又明媚,叫人只瞧上一眼,都会被她举世无双的美貌折服,心甘情愿地沦为她的奴隶。
但陆晏时向来不是这样肤浅的人,他视沈望舒的美貌于无物,只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的脚面,仿佛他是被强绑上车的贞洁烈女,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得救,至于沈望舒这个绑匪的模样几何,是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的。
好在沈望舒也知道自己不招陆晏时待见,并不打算开口跟他尬聊,见陆晏时没有要跟自己搭话的意思,便乐得轻松地坐在窗前,兴致勃勃地去看那些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见过的建筑。
如果沈妄姝不在她的脑袋里滋哇乱叫的话,她甚至能说服自己现在是在横店玩一场大型沉浸式剧本杀。
沈妄姝怒气冲冲:“你刚刚还说要跟他保持距离!”
“为什么又突然出尔反尔?!你不准离他太近!坐远一点!”
“你带着他要去哪?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她这说话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骄纵无礼的大小姐,沈望舒被她念得烦了,道:“你说话能不能小声一点?你再念信不信我现在再当着陆晏时的面扇自己两巴掌。”
沈妄姝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我不闹了就是了……你别打,千万别打。”
沈望舒这才满意了,向满脑袋问号的沈妄姝解释道:“我准备真心实意地向他赔礼道歉,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心胸其实也宽阔,只要我不一而在再而三地去招惹他,这么点小事他很快就会忘记的。”
沈望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上一句她打算怎么道歉,马车就适时地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道:“小姐,到了。”
几人下了车,陆晏时才发现沈望舒带自己来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兼卖成衣的布料店,那店铺自然是沈家的产业之一,店面修的气派,占掉了一整幢三层的楼,里头摆出来的每一匹布料、每一件衣裳,光用看的都知道价格不菲,显然是个与穷酸的陆晏时格格不入的地方。
陆晏时还未来得及问一句来这里做什么,就被沈望舒拽着胳膊拉进了店里,碍于前后有侍卫夹击,陆晏时终于还是没选择反抗,半推半就地跟着沈望舒进了店。
大小姐莅临,掌柜的轻车熟路地给她安排了最大的包间,沈望舒在脑内调笑:“你们这儿还有服务呢?”
沈妄姝听不懂英语,问:“什么叫威挨批?”
“哦,就是特有钱有权的,在你们家花钱花贼多的,”沈望舒一边跟脑子里的烧水壶解释,一边指着陆晏时向掌柜的开口指挥道,“拿几身这位公子能穿的衣裳来。”
她说罢又补了句:“挑些素净的,莫要太花哨了。”
沈妄姝惊叹于她说话的习惯和语气和她们那个时代的人几乎一样,叫旁人并听不出什么区别来,沈望舒干笑一声,信口胡诌:“看甄嬛传看的。”
掌柜的乐呵呵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给陆晏时挑衣裳,却听得陆晏时开口道:“我不需要。”
那掌柜的迟疑了一下,沈望舒却摆了摆手叫他不必在意,赶紧去拿衣裳来,又转过头去跟陆晏时说:“等会你试试大小合适不合适。”
陆晏时心里自然一万个不乐意。
他不知道沈望舒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沈望舒是不是想了什么新的法子来羞辱于他,自然不愿意白白拿沈望舒的东西。
虽然日后的陆晏时是个治国有方的贤明皇帝,但如今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孤立无援的穷苦少年人,面对一群有钱有势的少爷小姐的欺凌,他便是再怎么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也难免会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