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问罢,倒叫方才还气焰十足的沈妄姝沉默了下来。
沈妄姝似乎在回顾自己做为姝妃娘娘时那短暂又忙碌的一生,想着想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她最近看甄嬛传看得感触颇深,因而越想自己从前在后宫的日子就越觉得无趣:“每日就只想着如何与其他的嫔妃争风吃醋,想着要比别人漂亮、比别人风光,想办法让陆晏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多看一看我,怎么从他的心里去多讨要一些感情,喜欢他这件事情反而变得次要了起来。”
沈妄姝越说越觉得没劲,越说越觉得不高兴:“我还得小心翼翼地整天哄着他,半点不如在沈府里做大小姐来得愉快。”
所以她近来再也没说过要嫁给陆晏时的话,也逐渐接受了这二人两情相悦的事实,可沈妄姝再如何想清楚、想明白了,也到底是一个封建的古人,理解不了沈望舒只想谈恋爱不结婚的想法,还要问:“可万一陆晏时封你做后呢?”
毕竟陆晏时这人不看重门第,只要他喜欢,他都能封一个草根出身的柳半夏做皇后,如今他这么喜欢沈望舒,又不再与柳半夏有什么瓜葛,封沈望舒做皇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沈望舒却摇了摇头:“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沈妄姝还要道:“可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言下之意,就是这天下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了陆晏时臣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就已经是至高的荣耀,沈望舒不应该贪心不足,肖像太多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哪怕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也有资格追求平等的爱情关系,反正他愿意就谈,不愿意就算了,”沈望舒何等机灵,又岂能听不明白沈妄姝话里的意思?只是她活在现代,心里总归是不屑封建皇权那一套的,“我喜欢他,想跟他谈恋爱,但是不代表我想跟他结婚啊,这是两码事。”
“再说我总有一天要回自己的时代去,跟他结婚也对他太不公平了,这不是骗人吗?”沈望舒笑了笑,“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这些快乐,就足够了。”
沈妄姝还想与她争辩,想问她清誉受损怎么办,万一被拉去浸猪笼又怎么办,只是她又想起沈望舒到底和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在自己看来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她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而此时陆晏时正倒好一杯茶给沈望舒递了过来,沈望舒还在与沈妄姝讲话,余光瞥见他递过来的茶,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想那茶杯刚拿到手里,马车突然晃了一下,滚烫的茶水随着车身的晃动从杯中翻涌而出,眼见着就要泼到沈望舒的腿上,却见陆晏时飞似的伸出手来挡在沈望舒的腿上,洒出来的半杯茶水便尽数被他的手掌接住了。
陆晏时的手迅速被烫的通红,沈望舒赶忙放下杯子去翻帕子叫他擦手,陆晏时却半点不在意自己的手,反而柔声问沈望舒:“可有被烫到?”
他这副模样莫名的有些疯劲,好似他的眼里除了沈望舒之外再也看不见别人,只要沈望舒能安然无恙,他陆晏时再怎么受伤都无所谓似的。
沈望舒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心里怦怦直跳,与沈妄姝喊道:“不行了,我一定要跟他谈一次,才能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只是她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要谈恋爱,却是个行动上的矮子,思来想去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男朋友搞到手,这时沈望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谈过恋爱!
沈望舒又害怕自己万一告白失败,那他们这一路上岂不是要尴尬死?因而她十分惆怅,一连拖了七八日,都没有半点建树与进展。
这七八日里,卑路斯的伤口开始慢慢转好,正在长新的皮肉,只是愈合的过程实在不好受,每一处伤口都痒得出奇,他挠又挠不得,整日在车上哼哼唧唧地嚎叫。
沈望舒正烦躁着,听见卑路斯的声音更是心烦:“你能不能别吵了。”
卑路斯摆出副苦瓜脸,哀嚎道:“你怎么这样欺负病人?”
“对啊,我就是又坏又自私的人,你能拿我怎么样?”沈望舒不上他的当,“你再乱闹腾影响我休息,我现在就把你丢到外头去,你自己想办法爬去京城吧。”
卑路斯被她两句话说得委屈巴巴,又装模作样地要哭:“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心肠冷硬的女子,怎么说我也是难得一见、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你怎么能对我一点怜惜都没有呢!”
沈望舒一指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晏时,道:“因为他比你好看啊。”
陆晏时原本正低着头看书,一听见沈望舒这话,整张脸登时似被开水烫了一般红了起来,偏偏陆晏时还要端出副正经的模样,装作自己完全没听见、也半点不在意的模样,仍旧端坐在她的身旁看书,沈望舒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他正经又傲娇,简直可爱极了。
“不行了,”沈望舒道,“我决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就要跟他告白!”
今日沈望舒一行人在皖南的一座小镇落了脚,如今才刚过立春,春日的温度尚未有能力赶走冬日的料峭,越往北走气温又越低,到夜里时说话的口齿之间都能呼出来白气,着实令人冷的不太好受。
这个小镇三面环水,并算不得富庶,外来的过客也算不上许多,因而镇上的客栈总共也就两家,沈望舒的侍从将两家客栈都看过了,最后选了一家瞧上去更新、房间也更舒服的落脚了,总不能叫沈望舒这大小姐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