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我说的是过几年,咱们先看看,没说一定是他家,这不是前儿紫钗她姑来针线房,夸她家侄儿,又提到你和紫钗一处当差,不就是有几分意思!”
“不管是谁,我都不同意,我今年也才十四岁,当差至少要到十八岁的,这么早,说什么亲?”
兰芝笑道:“真等到了十八,条件好的都没了,想挑都没得选。”似乎想起了什么,兰芝小心地说:“咱家虽说自你姥爷就开始在赵府了,可都是本分人,那些打扮得妖妖翘翘的、跟人斗心眼的事,却完全不会的,你该不会有那个想头吧?”
知霜听的目瞪口呆,生气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既不想当小老婆,也不想和谁定亲!”
兰芝歉意地笑笑,说:“哦,娘想错了,咱家孩子定不会有花花心思,我起先总觉着你还小,是紫钗她姑的话,才想起妮子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个漂亮的姑娘!我猜,现下她家只是心里有个想头,来探问一二,咱们这样都是府里老人的,也得要多方打听,才有眉目的。咱们再看看,一家有女百家求嘛!”
知霜顿生无法沟通的无力感,兰芝描述的,是大多数家生子的理想生活,虽没有尊严,但以奴仆的身份,能衣食无忧地平顺过一生,运气好,也能使唤几个人,比外面操心生机的平民好太多了!
但是知霜不是生来如此的人,只是想想,她就受不了。以前总是鸵鸟心态的不去想,认为当差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慢慢想办法,却忘了这个时代,女孩子十几岁就可以订亲出嫁的!
知霜暗下决心,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改变她的想法!可是从何处开始呢?要不,先找机会先劝说知霜的爹,毕竟他是一家之主,也不是家生子,好像调理花草水平不错,管着整个花园,有点手艺的人,或许心气高一点?关键是,他看起来疼孩子的方式似乎更开通些?
两个人的争执,将摆弄绿植的叶成引来,他笑着问:“什么事呢,说的这么热闹?”知霜闷着头不吭声,兰芝说:“孩子大了,和她聊些大人事,还害羞呢!”
叶成瞄了知霜一眼,见她的神情不像害羞,倒有几分怒色,和稀泥地说:“不早了,都休息吧,明天都要当差去了!”
只有两个人时,叶成一问原由,兰芝忍了半天的揪心情绪,终于崩溃,扑在叶成怀里,压低了哭声说:“今天有人问她的生辰,我怕……”
叶成没说话,轻轻抚摸着兰芝的背,待她渐渐停下抽泣声,说:“别慌,也许是凑巧呢?”
兰芝摇摇头,告诉叶成当时的详情,补充道:“他是官差,怎么会凑巧问这个,肯定不是随便问的?如果找上门来……怎么办?”
叶成慢慢说道:“不会的,也许,那小子是想趁机晓得妮子的年龄?她的身世,怎么会跟人犯的案子扯一起呢,分明是那小子有自己的小心思,你不是说,女儿长大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不过,捕头的身份也还行。”
兰芝有点不服气,“捕头只是小吏,都不在官员序列里的,是什么好身份?未必有咱们府里出去的强,比如大姐家的虎子,跟着沐春少爷读书不错,将来举业出来,都可以谋个县丞县尉的,那身份不比小吏强!”,见叶成的表情,解释说:“是大姐和娘议论时,我听了一耳朵。”
叶成打趣地笑道:“你这一耳朵,让我学了不少知识呢!”见兰芝平静下来,他劝解道:“你也说了是将来的事,是没个准头儿的事,也许,还真比不了捕头,那好歹是份官差……”
“可我还是觉着,能嫁回府里最好,那丫头却说不通……如果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打也打的她听话,都怪你,平日太纵着她了!”
“你的纵容也不少啊,是谁将自己得的赏,换成衣料给她裁新衣,想想那时候,给她喂奶后担心她吐奶,拍拍她后背都嫌我拍重了的,不是你?你呀,就是嘴上说的厉害,哪里会下的去手,还打呢?”
两人沉默片刻,兰芝叹了口气,说:“终究是我身子不中用,没能再给你生下个孩子,如果当初,我小心保重些就好了!”
“不要说那个话,与你不相干,当初上头看重你的绣活,一定要那几天赶做出来,你性子又老实,派到头上的活,哪敢推脱?岂止你,连我、你爹娘、你大姐,咱一大家子都不是偷奸耍滑的!”叶成自嘲地说,“这就是为奴为婢的命,半点不由人呀!”
叶成握着兰芝的手摩挲着,后怕地说:“你生产那天,一盆盆血水泼出去,你脸上却惨白的不见一丝红色,我吓死了,特别害怕你不行了!幸好,你缓过来了。”
他起身给兰芝倒了杯水,温声说:“我本是孤儿,在这府里有口饭吃,以为会与花草为伴,混沌过一辈子了,幸而遇上你才有个家,我很知足,本想没孩子也罢,不然,有了孩子要操心,我却又没啥本事为之筹谋,岂不是让我焦心!谁知我运气好,老天爷又赏我一段父女情。”
叶成笑着说:“看着她从开始的哭都没力气,到后来渐渐会说会笑,我每天多累都开心!”
“是呀,这孩子小时乖巧贴心,发烧都不大声哭,”,兰芝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谁知长大了性子这么拧,我还能害了她?嫁回府里多好,都能照应着,而且将来,万一我走在你前面,你起早贪黑地伺候花草,冬天冻裂手,夏天晒破头皮,没人照料着,我怎么放心!”
“想多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哪里就到了那一步呢!”叶成不以为然道:“再说,二老爷喜欢我布置的花园,有几个小子跟着我打下手,我看看人品,选两个做徒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