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盛清石是个例外。
正是因为盛清石年岁小又“胆怯怕人”,江临舟没让他去停云顶,而是留他在自己的寝室里歇下。
江临舟还记得,这事儿传出去时,别的小弟子看了眼红了又红。最先几天,有几个活泼胆大的在堂间休息时将他团团围住,不够他腿高的小弟子又哭又闹,嘴里叽里呱啦地念着“师父”“偏心”一类的。
江临舟被烦,也不恼,往闹得最欢的那个脑门上一扣,半真不假地吓唬:“有这闲心来闹我,是今晚的课业太少了?”
小弟子“嗷”一声,小孩们咿咿呀呀地闹开了。
江临舟揉了揉眉心,只觉真是造孽,他怎么就净挑这些闹腾的逗了呢——不过也是,只有闹腾的才任他逗了还屁颠屁颠跟上了,像是盛清石这类的闷葫芦……
——盛清石还真不是他逗上来的,是他捡的。
江临舟稍稍从回忆里抽离,就见盛清石猛地抬头看他,一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诶呦,眼睛大了不起啊?”江临舟逗完,立刻见盛清石垂下眉眼,墨一般深色的眉皱起。
盛清石这时还有些孩童独有的脸上的肉,用江临舟的话来说就是小闷团子含了两个小雪团子在嘴里,专让人心软。
譬如这时,就让人心里被毛茸茸轻轻抓了一下似的心痒难耐。
明明是这小孩不懂得讨巧,怎么江临舟自己还先心疼上了?
不过今日江临舟有事,不能多留,嘱咐了几句就披上大袍出门去。
而盛清石蹲在地上,什么也没说,手里抓着一根树枝,乱七八糟地在逗一只青虫。
——就这样一刻钟也没有再动过,江临舟走的时候看到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什么样,看着让人怪难受的。
“行了,别在这显摆你的大眼睛了,气够了没?”江临舟叹了口气,夺过他手里的树枝,“这小东西要被你玩儿死了。”
盛清石闷闷地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没有。”
“没有什么?”江临舟声音清冽如泉水,带笑的时候温和得像是泡在暖春的阳光下。
偏生他在逗人:“没有气够?这小东西没有被你玩儿死?还是没有显摆你的大眼睛?”
盛清石一个字都蹦不出,就这么蹲着,昂起头紧紧盯着他,像只气鼓鼓的猫。
“快起来,还是说蹲这儿太久都起不来了?要我抱你?”江临舟尾音轻轻上扬,听着悦耳动听。
盛清石从小就倔,闻言捶了捶小腿,逞强着站起来。
江临舟看着性子温温和和的,但骨子里却是不喜欢他人触碰的主。
除了第一次为了拐这小孩上山,这半个月来没有主动碰过他,江临舟对此也思索过,也许是这小孩心思比较敏感,缺少一些肢体接触让他不敢亲近。
想着想着,一只暖和的小手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指,还轻轻地拽了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