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弗朗索瓦一世的风流行径,布列塔尼的安妮也有所耳闻,但弗朗索瓦一世毕竟不是她的儿子,玛丽王后也不是她的女儿,因此布列塔尼的安妮虽然对玛丽王后的苦闷有所同情,但更多还是提高了对她女儿未来婚姻的信心,由于亨利七世和亚瑟一世都是忠诚妻子的丈夫,她对她未来的女婿约克公爵也满怀期望,认为他一定如他父兄一般对妻子忠贞不二,且尊重妻子的权威:“克洛德,等你和约克公爵成婚以后,你也会如此幸福的!”
“那是三年以后,我希望能够陪伴您更长时间。”克洛德公主低声道,布列塔尼的安妮知道长女的性格,也没有对她多加苛责,反而是一侧的安妮·博林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在听到玛丽王后提及英格兰的凯瑟琳王后时,她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颤动,仿若一种奇妙的感应一般,可她没有见过凯瑟琳王后,未来也应当同她不会有过多接触。
有关凯瑟琳王后的话题如午后的清风般转瞬即逝,用完食物后,侍女们开始给诸位重要人物斟酒,布列塔尼的安妮端起酒杯,无意间同博热的安妮目光相撞,她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您对酒水不够满意吗,女士?”
“我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葡萄酒于我而言已经有些负担,当然若是陛下有此兴致,我也荣幸陪同。”博热的安妮从容道,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布列塔尼的安妮也暗自宽心,饮下了杯中的酒水,又同女伴们聊过几句后,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准备去接见征税的大臣,但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母亲!”克洛德公主惊叫道,而布列塔尼的安妮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陷入眩晕前的最后时刻,她看到了博热的安妮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曾经是她的梦魇。
天主
经过医生的诊断,布列塔尼的安妮被确诊为食物相克引发的肠道感染,并且她的身体迅速衰弱下去,或许同她此前多次流产死产的经历有关,她很可能会在一两天之内去世。
意识到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布列塔尼的安妮在剧痛的折磨下仍然保持神志清醒,她靠在她最信任的侍女索邦夫人的怀中,目光掠过不停哭泣的克洛德公主和年幼无知的勒妮公主,落到了她们身旁的安妮·博林身上:“很高兴你来了,安妮。”
“这是我的职责,我希望能够送您最后一程。”安妮·博林回答道,情感上,她需要回报布列塔尼的安妮对她的提携之恩,理智上,她也不希望她被视为一个背主的仆人,何况她是个英格兰人,如果布列塔尼的安妮去世,玛丽王后对她又没有好感,那她最有可能的结局是回到英格兰而非继续留在法兰西宫中,如果幸运的话,她可以继续服侍克洛德公主直到她和约克公爵结婚,但她心知肚明随着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去世这场婚约应该很难被履行了。
听到她的回答,布列塔尼的安妮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在生命的最后,她仿佛参悟了无数的哲理:“多么讽刺啊,昨天我还掌握着整个法兰西,今天我却满怀愤怒和不甘等待死亡的降临,我生前的成就未必能保住,死后的局势也不再能为我把控,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们甚至不如你自由,最坏的情况下她们可能只能在修道院中度过余生,但你至少可以回到故土。”
“我会回到英格兰,嫁给一位平平无奇的丈夫,在尼德兰和巴黎的一切都会像一个美梦一样。”安妮·博林说,她的眼眶中终于蓄上了泪水,“但你至少可以回去。”布列塔尼的安妮喘了喘气,她吃力地指向一个方向,“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安妮·博林照做,那是一个十分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份羊皮纸:“这是什么?”安妮·博林问。
“我的遗嘱。”布列塔尼的安妮平静地说,“宣称我系被法兰西国王及其女性亲属谋杀,并将勒妮许配给威尔士亲王并继承布列塔尼的的遗嘱。”
在亚瑟一世登基后,他的儿子亨利·爱德华·都铎便成为了新的威尔士亲王,他比勒妮公主大四岁,从年龄上来说确实和她十分般配,电光火石间,安妮·博林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的手不停颤抖:“我,您,您想要我保管您的遗嘱”
“是的,你要保管这份遗嘱,将它交给英格兰国王,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有能力和意愿拯救我女儿们的命运了。”布列塔尼的安妮疲惫道,“我死后,克洛德要么去做修女,要么嫁给波旁或者奥尔良某个旁支家族,但勒妮还小,她离结婚生子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前提是给英格兰国王一个承诺和机会!”
只要将这份遗嘱交到英格兰国王手中,亚瑟一世就有了名正言顺插手布列塔尼事务的机会,他很乐意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女公爵妻子,而隔着一道海峡,英格兰并不能对布列塔尼进行有效统治,他最好的策略是将其留给他的第二个孙子,隔过一代人的时间,布列塔尼仍可作为一个独立的公国存在,可是,可是
“可我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安妮·博林终于忍不住哭泣道,她抱着自己细瘦的肩膀,看上去那样彷徨无助,“我不是公主,不是王后,也不是一位血统高贵的贵族小姐或者女继承人,即便我回到了英格兰,我也很难有能和国王单独交谈的机会,我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那些身份高贵的女性未必有你的聪慧和意志,而命运的轨迹我们都无法预测,也许你真的能够成为王后呢?”布列塔尼的安妮微笑着说,她看着安妮·博林,仿佛是看着自己期望的女儿,“我是布列塔尼的安妮,我父亲让我发誓一定要保证布列塔尼的独立,我不能辜负我父亲,我曾经为我身为女性的身份不满,认为这使得我失去了在战场上捍卫故乡的权利,但换个角度想,女性的身份亦不失为一种资本,我可以成为王后,以王后的身份操纵整个法兰西,我毕竟还是给布列塔尼留下了他们可以指望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