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至少在为了布列塔尼向法兰西开战时,您可以确信布列塔尼不会有抵触态度,而且即便得到布列塔尼不可行,有这份遗嘱,您至少可以在舆论上对法兰西国王施压,并确保布列塔尼对法兰西的仇恨再延续一代人。”
“我想不出这件事对英格兰和布列塔尼哪个更有好处。”亚瑟发出一声嗤笑,他复而垂眸审视着安妮·博林,“所以,你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吗?忠实于法兰西的王后,布列塔尼的女公爵,以至于想要把你的祖国拖入战火?”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遗嘱同样有益于英格兰,我是不会答应安妮王后的。”安妮·博林抬起头,和亚瑟四目相对,她的黑眼睛里倒映出亚瑟的影子,“我呈上这份可能给英格兰带来利益的遗嘱,这是系于我对祖国的忠诚,但是否使用、何时使用,这应当由陛下决定,陛下会以他圣明的判断做出有益英格兰的选择。”
亚瑟又不说话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妮·博林的心也有些焦躁,她不明白国王究竟是何态度:“那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只有单纯的为国奉献之心吧?”
“我想做王后的侍女,在王后的撮合下得到一份体面的亲事,最好婚后仍能在宫廷中有一个位置。”安妮·博林松了口气,旋即说出她的诉求,“对我的身份而言,这是我仅有的野心了。”
“是吗?”亚瑟似乎在反问,安妮·博林心中一紧,她不明白国王为何对此发表疑问,但很快,亚瑟又重新开口道,“那么,如你所愿吧,等凯瑟琳回来以后,你就去做她的侍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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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妮·博林向亚瑟索求一支舞时,玛格丽特·波尔便有了引狼入室的预感,在亚瑟竟然一反常态地将安妮·博林带到房间中秘密谈话后尤甚,即便他们的交谈时间很短,也并没有留宿,但他也没有在事后做出任何有利于澄清误会的行为,甚至还告诉她他打算让安妮·博林成为凯瑟琳王后的侍女和玛丽公主的老师,这些反常迹象足以让她为凯瑟琳王后警惕了。
平心而论,国王有情妇并不算什么丑闻,而安妮·博林这个出身并不高贵的女人即便得到国王的偏爱也不可能动摇凯瑟琳王后的地位,但作为抚养亚瑟长大、见证了这对夫妻从少年走到接近中年的人,她一点也不希望凯瑟琳王后有任何一点伤心或心碎的可能,尤其是在亚瑟和安妮·博林都不肯吐露他们密谈的内容之后。
她确实对安妮·博林有一些喜爱,但在意识到她会对凯瑟琳王后造成伤害后,这点喜爱会立刻烟消云散,转而以戒备和提防取代。在得知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即将抵达伦敦后,玛格丽特·波尔立刻来到港口,极快地向凯瑟琳汇报了此前的舞会风波,还没等凯瑟琳做出反应,她身边的玛丽公主立刻抓着她的手追问道:“那个和我父亲跳舞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安妮,安妮·博林。”玛格丽特·波尔回答道,而玛丽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以至于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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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会有情妇吗?
在她出生后,父亲的不忠便成为了常态,而母亲对此的态度是不闻不问,只要父亲不在国家大事上反对她就行,受这样的家庭氛围影响,她在婚前确实对丈夫的忠诚没有过多期望,只要她生下继承人并维持英格兰和西班牙的联盟,她的人生便算完成任务,亚瑟的爱和忠贞是上帝额外的馈赠,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从没有想过上帝会有可能收回。
那如果上帝收回这样的馈赠呢,如果上帝不再偏爱她呢,理智上,她知道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情感上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胡安娜会为腓力的不忠那样疯狂,据说母亲年轻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举动,那她呢,她也要这样做吗,她一点也不想面临这个选择。
玛丽尖叫着让她必须立刻处理掉那个女巫,她不得不制止她,毕竟玛格丽特·波尔只是说出了她的猜想,在没有弄清真相前她还不想这么轻易坐实这一切。“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在见到亚瑟后,他露出一个自觉荒谬的笑,很快这点笑容也化为乌有,“对上帝发誓,即便有一天你抛弃我,让我独守空床,我也永远不会将我曾给予你的一切给予他人。”
“我怎么会抛弃你?”凯瑟琳松了口气,这令她稍稍宽了心,而亚瑟旋即又道,“她带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打算在信件中透露出这个消息,所以想要等你回来再亲自告诉你。”
“什么东西?”
“布列塔尼的安妮的遗嘱。”亚瑟说,他随后又简要叙说了安妮·博林的经历,“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把这个秘密保守到现在的?”凯瑟琳感叹道,从巴黎到伦敦,一个出身并不高贵的乡绅之女能够一次次抓住机会在所有人都没有觉察时悄无声息地得到单独接触国王的机会,而目的仅仅是为了完成旧主的嘱托,“许多骑士都不曾有如此坚定的心智。”
“是的,所以我需要以你的名义对她做出奖赏,未来如果要动用那份遗嘱,她也是一位关键的证人。”亚瑟道,“等波尔姨妈退休之后,她或许还可以做玛丽的家庭老师。”
凯瑟琳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毕竟玛格丽特·波尔的儿子们都成年了,她很快也会有孙辈需要抚养,将她从部分职责中解脱出来也是好事,然而在她向玛丽解释了误会,并表达了这一想法时,玛丽的反应仍然非常激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两眼紧盯着亚瑟,不像看父亲反而像是看着需要戒备的敌人,“即便只是流言,您也应该制止,您不能容许任何可能的对母亲的地位提出挑战的人存在在宫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