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岑西一下没反应过来。
“刚刚不是被烫到了?”
“噢,没,没事……”岑西有些懵,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犯错就要挨打受罚,这是她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你起来,不要直接去碰,我一会儿收拾。”周承诀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情绪十分稳定,语气也平和,“有什么可道歉的,不就是碰掉个杯子?”
设想中,本该出现的劈头盖脸的怒斥并没有上演,眼前人不以为意,甚至说出了“不就是,碰掉了个,杯子”这样毫不在意的字眼。
岑西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小心翼翼掀起眼看了他一下,又小声道:“但是,碎了。”
“碎了就碎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周承诀难得轻笑了声,“只是摔碎个杯子,这连错误都算不上。”
“就算是犯错,也很正常,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出过错?”周承诀揉了下她的脑袋,“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违背道德底线,我们都有被允许犯错的权利,你在担心什么呢?”
没人这样耐心地和她讲过道理,也从没人告诉过她,她也拥有被允许犯错的权利。
岑西许久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带回桌上坐定。
周承诀收回手,从她身后经过,走到餐边柜前再拿了只杯子出来,替她去一旁冰箱那又接了杯果汁回来,最后还是忍不住操心说一句:“吃灌汤包先拿筷子戳个小孔,等汤汁流完了,裹着面皮一块吃,不烫又入味。”
岑西舔了下唇角:“好。”
“李佳舒先前吃这个,就跟你刚才似的。”周承诀简单将地上大块的碎渣捡完,便点了拖地机过来处理剩下的残局,自己则是很自然地坐回她对面,顺口还给她提起以前的事,“汤汁飞出来,喷了一米远,那次严序刚好坐她对面,两个人差点绝交。”
岑西想象了下画面,忍不住笑。
正说着,“小过来”嘴里叼了个小小的空水瓶从客厅那头奔过来,跑到餐桌边站定,仰头瞧了瞧,最后在岑西脚边不停地绕着蹭着。
岑西没懂它的意思,以为在撒娇,正想弯腰去抱它,身旁少年就先她一步,伸手接过小家伙嘴里的空瓶,往不远处的地毯上随手一丢,就见它兴奋地追着空瓶跑开了。
一来一回,反复多次,乐此不疲。
岑西觉得此刻的精神无比放松。
周承诀这儿于她而言,就像个从未到过的世外桃源。
一天下来没有挨饿的机会。
想写作业的时候,随时能安安静静心无旁骛投入到学习中。
想睡觉时,倒头就能睡。
夜里睡不着时,想消遣就可以随心所欲浪费时间消遣。
睡过头起晚了不会挨骂。
睁眼没有一堆繁重琐碎的活等待她去承担,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直接享用丰盛的早餐。
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知道,犯错是不需要挨骂挨打的。
她也拥有被允许犯错的权利。
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许愿,都是想要什么便放心大胆地开口要什么,反正是许愿,不要白不要,神仙估计也不会计较。
唯有岑西,连许愿都小心翼翼,担心太过贪心会惹神仙不开心,许下每个小愿望的同时,还会做出一个承诺当成交换。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神仙也不可能毫无所求莫名其妙帮助她。
不过这么多年,她许下的承诺每一个都努力完成了,可那些心愿却还是一个都没能实现。
她知道自己运气向来是差的,久而久之也很少再许愿。
如今也不晓得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也能有机会体验一次这样的人生。
庆幸之余又忍不住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还他回报他。
当天,岑西留在望江,给周承诀补了一整天的课,从抽背,到古诗词理解,再到阅读短文解题思路,以及他最棘手的作文,统统给他梳理了一遍。
原本三个小时的补课时间,硬是生生多补了一个下午。
她没额外再收他钱,因为这是她少数能够用来和他交换的,他或许会需要的,一点点小事。
周一上学时,岑西穿上了新校服,时隔将近一个月,她终于不用再穿着黑色短袖突兀地混在一群蓝白色当中。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佳舒嘴上不停地嚷嚷着“光阴似箭,朋友们好久不见”,拉上江乔来找岑西一块去食堂。
岑西好笑道:“也就两天没见。”
一个周末的时间。
“你别管她。”江乔已经习以为常,“她口头禅就这个,你哪怕课间去上个厕所回来,她都要感叹一句光阴似箭,好久不见。”
仨人一块去食堂的路上,还正巧碰上了曲年年和林诗琪,这几个女生军训的时候就经常玩在一块,这会儿索性直接拼了个长桌。
林诗琪悄悄摸到岑西身旁戳了戳她,红着脸冲她挤眉弄眼了阵。
岑西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总算想起她之前和自己提过的,帮忙约周承诀去度假村的事,抱歉地冲她摇摇头:“我们班这周已经换座位了,他坐到边上那组去了,我和他也没什么机会再说上话的。”
后者也只是小小地失望了下,嘟了嘟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找我,我这儿长期有效!”
说完,便又立刻笑嘻嘻地投入到李佳舒那边点菜的叽叽喳喳当中去了。
几个人端着餐盘坐到长桌上,江乔扫了眼桌上菜色,拍了拍李佳舒肩膀打趣她:“哟,今天挺阔嘛,都点得起八个肉了?那天被严序周承诀抛弃的时候,不都跟毛林浩抢馒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