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杯凉透的茶水,方斐沾湿指尖儿,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斐”字。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男孩儿缓缓道:“斐才惭李杜,对景亦题诗。”
张旭尧看了一眼那字,不急不缓地对这个叫“方斐”的男孩儿说:“回去吧,以后这里的人不会劫你了。”
“方斐。”张旭尧按着那副薄削的肩膀,将这个名字绕在齿间,重重向前一挞,“你这个没良心的。”
幽长的光线被伟岸的身体截断,影子落在对面墙上。
利刃一般的腰身起落征伐,越来越快,直到缺失意识的人开始细碎地求饶,细长的链条状的影子才被拉紧。
墙壁上纤韧的身影向后折出最漂亮的弧度,一声濒临崩溃的闷哼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男人背上的纹身,无垠业火中的曼陀罗此刻看起来都带了几分温柔。
高大的身影垂头吻下来,两道影子合成了一道。
阳光大盛,隔着眼皮都刺目,方斐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片迫人的纹身,他怔怔地抬眼,看到了一张沉睡的面容。
呼吸开始轻抖,方斐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以后你跟我
很疼,不是梦!
方斐拒绝相信,重新闭上了眼睛,息后又睁开,眼前依旧是那片覆着纹身的胸膛。
目光沿着图案的线条慢慢向下,他看到了一副精壮的身体,以及昂扬的……
像被烫了一下,方斐瞬间收回目光,屏住了呼吸,放在身侧的手掌僵硬地在自己身上一掠,混沌的脑子中只有三个字。
光、着、的。
一床被子,两个男人,相拥而眠,赤诚相见。
僵直的思维将几个点连成一线,方斐在温暖的怀抱中惊出了一身冷汗,记忆的残影雪片似的涌进脑海,身体被过度使用的疼痛开始蔓延,一切都无声的证明这一件事。
他和张旭尧……睡了。
方斐开始轻轻发抖,此刻他身处的温暖怀抱像是罪人濒死前踏上的断头台,而横亘在自己腰上的那条手臂,就是一秉铡刀,正切割着自己肮脏与罪恶。
得逃。
方斐脑子中蹦出两个字,只要离开这个怀抱,这张床,就像公共场合无人认领的屁一样,他也可以拒不认账。
忍着浑身的酸痛,方斐慢慢向身旁移动,压在身上的手臂很沉,轻轻一动听到了细碎锁链的声音。
掀开了一点被子,方斐看到自己腕子上扣着熟悉的锁链,细长蜿蜒,另一端锁在张旭尧的手腕上。
碎乱的记忆忽至,链条环在脖子上又咬进嘴里,压不住的轻咛从锁环相扣的缝隙传出,男人吻了上来,将锁链推得更深,坚硬与柔软都在这个深吻中,暴力与温柔的双重进犯后,才施舍一般的细细吻去他含不住的口津。
昨夜,金属的禁锢与张旭尧的怀抱一样,是方斐逃脱不了的桎梏。
逐渐清晰的记忆比得知自己与张旭尧睡了带给方斐的恐慌更甚,他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用罪恶感驱走心里和身体的悸动。
他现在急需离开“案发现场”,却发现锁链的末端已经锁死。以往张旭尧惩戒方斐,多数属于玩笑,链条上带着钥匙,随便方斐四处游荡、自由出入。
可如今锁上空虚,不见那把钥匙。
方斐轻轻起身,向床头的柜子看去,那把小巧的钥匙果真放在那里,须得伸长手臂,越过沉睡的张旭尧才能拿到。
动作放得很轻,方斐甚至减弱了呼吸,可在不碰到张旭尧的情况下,还是差了一点点距离。
他冒险又向前靠近了一点,近到男人平稳的呼吸一下下沉缓地烫着他的胸口。
指尖儿马上就要碰到钥匙,逃跑计划即将成功,就当方斐终于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凉触感时,他的胸前一热,被人用力深嚼。
“张旭尧!”方斐脊背一塌,被强健的男人再次搂入怀中。
他依旧埋头,水声稠腻。
方斐用力躲闪,慌声道:“张旭尧,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抱在一起睡了一觉,对吗?”
他的眼中都是卑微的祈求,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张旭尧闻言慢慢起身,眼中的灼热逐渐沉了下去,他从床头摸起烟点燃,吐出烟雾的时候将手上的锁链一圈圈地绕紧。
方斐被拉到他身前,钳住后颈,被迫向床边的地面看去,目光所及是两只用过系紧的套子。
香烟又被送进嘴里,男人含混的声音有些阴森:“山上的那次没用,你说味道挺好的。”
方斐猛然看向张旭尧,缺失的记忆再次补齐,山风,落叶,以及一直摇晃的那棵白桦……
他无力地靠坐在床上,拉起被子遮住身上的斑驳,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上升伦理道德的层面了吧?
微微仰头,棚上的吊灯逐渐模糊,“张旭尧,我们是在乱轮。”
衔着烟的男人顿然蹙眉,片刻之后又平静地摘了烟,说道:“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不要。”方斐慌忙制止。
锁链声一响,方斐被剥出被子,拉到张旭尧面前,男人垂眸瞧着他眼中的湿痕,未有怜惜:“怎么,你想背着你爸与我乱轮?”
方斐摇头:“不是。”他声音急得打颤,“张老师,咱们两个昨晚是意外,这件事不用让我爸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请你与我爸爸和平分手,我,你,我爸,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链条骤然一紧,张旭尧擎着电话的手暴起青筋,良久之后,男人才拉起唇角,轻声一嗤:“方斐,你确实很渣,担得起不良人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