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踱步到崔波住的院子里,他倒悠哉,坐在茶台后头,热气氤氲,雾气后眉眼如画。
她缓步走过去落座,崔鸿雪为她捧过茶来,她便连同端着茶杯的手一并握住:“你手怎这般凉?”
他抽回手:“冬日手凉是常事,我比不得小姐金尊玉贵,时常可以捧着手炉。”
她饮尽这杯茶,忽然想到一个可以形容崔波的字——淡。
仔细一看,他眉眼也淡,肤色也淡,身影也淡,隐在烟雾后头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待人也淡。
“谢谢你给我做的冷梅糕,很好吃。”
那人并不抬头,自顾自侍弄着茶台上的玩意儿。
“不用谢,我是你的仆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若你真心在做我的仆人,就不会以‘我’自称了。”数不清还有多少他不守礼的时候,多是随他心意罢了。
崔鸿雪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倒是他还没转变过身份来,垂头道:“是小的不对,小的悉听教诲。”
“你倒是能屈能伸,随俗浮沉,我偏不要你这么说话,你就还按以前的方式便好。”嘴上从了她,心上却没有,她一面想试探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傲骨,一面那晚捧茶的画面又扎得她心疼。
“都听你的。”
他抬头看她脸色,嘴唇尚还不见血色,脸颊上的肉还不像以前那么生动。
“你该回去休息了。”
他坐在台后,纹丝不动,嘴上这是在赶客。
陶采薇咳了两声,抬手招呼安青过来听命:“我不问府中事已久,你现在把所有人都叫来,我要训话。”
“是。”
“崔波奉茶。”
她撑着一口气起来,敛容屏气,声音不复病弱时的婉转轻柔,而是抑扬顿挫。
眼下人都到齐,丫鬟婆子小厮们列队站齐,不免又有些交头接耳的。
崔鸿雪捧茶侍立,陶采薇接过茶,并不看他,只一下又一下的撇着茶杯盖,底下人听她一直不开口说话,那茶杯碰撞的声音规律地响起,一时间众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喧哗。
众人皆肃手站立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年纪大的婆子腿开始打颤了,陶采薇往身后软垫子上一靠,一双眼凌厉扫过在场所有人,又将安青捧的花名册拿过来。
“安青点名。”
崔鸿雪此时自是敛眉站立在她身侧,做足了一个隐形人该有的样子。
陶采薇身子无力,靠在垫子上也难以支撑,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崔鸿雪默默站到她身后,伸手抵住了她的背。
那柔弱无骨的身躯借着力全靠在他手掌上,他手心是一片丰腴。
尽管病了多日,身上那肉倒是一两也没掉,反而被养得更圆润了些。
陶采薇心想他看着瘦削,倒是有力。
安青点完名,有几个没来的,陶采薇也不多问,直接罚了这一个月的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