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说了啊,”我做出暂停的手势,“说这事伤和气,还让人看笑话。”
“噗嗤。”
饭桌边沿突然传来忍不住的嗤笑声,大家的视线在下一瞬间齐齐聚焦到装作埋头干饭的袁学席身上。
袁学席抬头时还在强忍笑意,看到我爸那副表情后更忍不住了,“啊,叔哦不,爸,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只是吃饭咬到舌头了。”
我爸瞪了袁学席一眼,语气变得严肃:“吃饭的时候不要笑,不要说话,注意点。”
饭后,袁眉有意留我和沈一亭在家里过夜,我立马摆手说“算了算了”,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至少说,今晚不想再看到我爸。
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袁学席偷偷拉过我,把我拽进他的房间,捂着自己的嘴问:“哥,你脖子上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大敞的领口边沿盖着两个大大的草莓,很突兀,很显眼,很社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杰作啊!
“我去,”我脑袋里冲过一群草泥马,过了几秒,面上故作镇定地对袁学席说,“大人的事你别问。”
袁学席郑重地点点头,一脸“我都知道”,又问起其他事:“不过,哥,你今天回来做什么啊?”
“回来拿个东西”话到一半止住了,我想起来吃饭前我把相册塞在沙发缝隙里了,指不定等下就给我爸摸到了,“等下,我先去——”
“——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把我一个人丢在客厅。”
还未曾来得及转头,就先听到沈一亭骚包的嗓音,只见他抱着双臂靠在房门上,一脸显而易见的、装出来的委屈。
“哎哟,不舒服啦?”我走过去摸摸沈一亭的狗头,转眼又沉下脸,“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一下么,怎么一下就进来了?”
沈一亭垂眼看着我,满脸写着无辜,解释道:“我真的只是站在门口而已,结果袁老师突然出来放了个垃圾,被她看到了。她不是知道咱俩的关系么,就想叫我进来一起吃饭,我搪塞几句,结果她太热情了,我实在招架不住,被拉进来了。”
这么戏剧性。
“然后一被带进来就看到你爸,突然和未来老丈人见面,”沈一亭深叹一气,仰望天空,带着一丝悔恨,“我真的很没礼貌,连礼物都没提。”
沈一亭身上笼罩一股少见的挫败,我捏了捏他的脸,安慰道:“这算是意外事件,没关系,下次再补就行了。”
沈一亭干巴巴应了句“知道了”,我觉得可爱。马上就把我爸那些不愉快的话抛之脑后。
“不过你是不是还很忙?”我笑眯眯地问,“你这几天都在陪我,手头上估计攒了不少事吧?我们等下就走吧。”
“对,是有点事,不过不是新专辑单曲的事,是乐队的,”沈一亭摸了摸后脑勺,撇着嘴看了我一眼,“红姐走了几个月了,我联系了一些朋友,想找新的贝斯手,最好在公演前能找到,但是一直没面到合适的。是我要求太高了吗?”
我“啊”了一声:“你不是也说你对贝斯的要求比较高,但是找了一圈都找不到这么困难吗?那我回头问问我朋友有没有认识乐队的,推荐一下——”
“——你们要找贝斯手吗?”袁学席突然横插一嘴,话语铿锵有力,“我可以。”
“?”
我疑惑地转头,只见袁学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那一瞬间,镜片仿佛在光线下反光,他胸有成竹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非常自信地自荐。
我和沈一亭沉默了。因为这家伙真不像玩音乐的,他只像个死板的理工男,和会音乐的家伙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袁学席见我们不说话,复又执着地重复道:“我可以。”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会贝斯,真的,弹了九年了。”
[320]
能长久坚持一个兴趣长达数年,非常热爱或技艺高超,袁学席肯定占一项。
尽管身为沈一亭的粉丝,袁学席也没必要为了进沈一亭的乐队撒这种谎,他看起来就老实板正,一点也不像沈一亭油嘴滑舌,更何况要是没那个水平,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在偶像面前颜面扫地。
沈一亭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无论是pass还是pick一个人选,他当即朝袁学席抬了抬下巴,“现在方便吗?来一段试试。”
袁学席二话不说,转身从我未曾注意到的角落掏出朴实无华的贝斯防水包,取出他的四弦贝斯,插上电,摆好架势。
沈一亭说:“来一段自我介绍。”
袁学席抿着唇点点头,手指扶上贝斯,一按一划,很快动感的音乐便流泻而出。
老旧的贝斯也能演绎出优秀的音乐。袁学席这段自我介绍style充满了个性,先由平滑的低音拉起,通过层层递进的铺垫,转向一起一伏的高潮,随后进入欢快的放克风,节奏律动感十足,欢快而奔腾,像是完全打破地球的禁锢,要飞向无止境的天空。
我听得入了迷,腿脚和手指随着音乐而小幅度舞动。
没想到穿着高中校服的袁学席,拿到贝斯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根深蒂固的死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由奔放的灵魂。他微微勾起嘴角,身躯随着音乐弯曲或直起。
这是一种很棒的状态,我能从中看到他对贝斯、对音乐的喜爱。
很快,袁学席的贝斯自我介绍结束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袁学席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些不好意思。
沈一亭很快从专业审视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挑了挑眉,脱口而出:“w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