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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元南聿心里念了句“古怪至极”,人却不便上前,便在门口处拣了个地方跪了下来。

昭武帝多年沉湎酒色,终于熬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看这样子,今年的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将死之人,隐身在床帐里看不清真容,只听见咳痰声断断续续传来,他口中振振有词,却听不清念的什么,大约是病的神志也不大清醒了。

陈霂立于卧榻之侧,却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霂,你……你囚禁君父,残杀手足,你杀了陈椿,你不得好死……”

昭武帝边咳边骂,声音里透着滔天恨意,也不知道他忽然从哪里生出力气,从床上突然暴起,踉跄着几步走到窗边的案子上,抄起一个琉璃花樽,劈头就朝陈霂面上砸去。

陈霂嘴角噙着冷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也不闪躲,眼看那花樽就要砸到陈霂头上,元南聿猛地踏地飞起,一把将陈霂护到身后,举起小臂施力格挡,一下将那花樽震的粉碎。

方才那一下已让昭武帝脱力,瘦成一把骨头的身躯渐渐滑落到地上,嘴里却还骂个不停:“陈霂,你个谋朝篡位的奸险小人,满朝文武与你离心离德……你这皇位得来怕也坐不稳……哈哈哈……”

“你这个,这个宫女出身的贱妇之子……狠毒无情,你会遭,遭报应的……”

元南聿深恨昭武帝庸碌无耻,听不得他再说下去,转身拉着陈霂奔出了殿外。

身后叫骂声仍不绝于耳。

“列祖列宗在上,陈霂,你就不怕报应吗?啊,哈……咳咳咳……”

他俩跨出殿门,方才紧攥着的陈霂的手,此刻凉的跟冰块一样,再看向他脸上,只剩下一片仓惶茫然。

陈霂的酒早就醒了,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觉得头疼的厉害。

“你今晚上留在宫里,等明儿天亮了再回。”

元南聿一惊,急道:“陛下,不可……”

陈霂双目通红,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字一顿道:“住嘴!朕要你今夜伴驾,看谁敢放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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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洪庆宫出来,陈霂的身体就开始发抖,元南聿紧跟在他身后,见他脚步越走越快,一行人行至乾清宫门口,陈霂前脚刚跨进门槛,身子骤然一僵,手心紧抓心口处,脸上已然下了一层冷汗。

元南聿眼疾手快,在陈霂倒地前将他一把扶住,孙末挥退左右,帮着元南聿把陈霂赶忙扶到了床上。

元南聿问道:“孙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孙末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毛病了,从德睿皇后薨逝,陛下就得了这个病,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方才陛下估计是生了大气,这会儿心痛的毛病又犯了。”

元南聿急道:“那还不赶紧宣太医?”

“不必了,夜深露重,何必惊扰太医院。孙末,你先下去吧。”陈霂挣扎着起身,用眼神示意孙末不可将此事泄露。

孙末是跟在陈霂身边积年的老人儿了,立刻就明白了主上的意思,他微一颔首,旋即退了出去。

孙末一走,陈霂强撑之下很快就支持不住,一下又跌回了床上,他双手紧按在胸口上,额发已被汗水浸的透湿,元南聿坐到床沿上,见他这样,心里不忍。

“你痛成这样,不叫太医诊治可怎么行?”

“没事,就是叫他们来了,也不过是配些汤药,我缓缓就好。”

陈霂登庸不过三年,深知皇位得来不易,宫中度日如履薄冰,若让朝臣知道他正当盛年便有此顽疾,怕是要让那些有心人生出些别的心思。

陈霂裹在被子里抖如筛糠,脸上早已血色褪尽,下唇被咬的血迹斑驳,元南聿看他这般难过,便扶他起身,让他半倚半靠在自己怀里。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陈霂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想来是疼痛开始缓解缓,元南聿把手摸向被里,已被陈霂身上的虚汗沁的半湿。

陈霂昏昏沉沉,既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眼前是何人,他氤氲着双眼看向眼前之人的侧颜,轻声唤道:“先生。”

元南聿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顿,再是一痛。

先生?!

他想必是把自己又当成了燕思空。

陈霂十一岁时,燕思空便以太子侍讲的身份侍奉在他左右,无论这对师生后来发生了多少龃龉,即便如今已是恩断义绝,形同陌路,燕思空在陈霂的心里都是难以磨灭的存在。

元南聿不知自己所痛为何,索性不再细想,他见陈霂靠着自己臂弯处渐渐睡去,才将他平放在床上,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他起身坐到一旁,见孙末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

“元将军,都后半夜了,折腾了大半宿,您想必也是乏了,先吃些东西,再到西配殿的暖阁里将就一晚吧。”

“有劳孙公公了。”

元南聿就着杯里的茶,拿起块糕点吃了起来。

孙末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道:“难为陛下身边还有您这样的性情中人,我见陛下只有和您在一起时,才能睡得这样踏实。方才在兴庆宫,您护着陛下,老奴都看见了。”

陈霂脸色煞白,眼底隐隐透着青色,一看便知疲惫至极。孙末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如此憔悴,不禁有些动容,转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元南聿见不得他如此,吩咐道:“孙公公,烦您去给我拿床被子来,我在椅子上靠一晚就行。”

孙末叹道:“老奴知道您放心不下……唉,也罢,您等着,老奴去去就来。”

放心不下?谁?陈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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