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挚善良,他那么好,便是你,也比不上他!”陈霂看向元南聿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着自己的迷恋,“我发誓会好好待他,也不会再主动与封野为敌,若你还是要强行将他带走,别怪我不顾你我之间最后的一点情义。”
陈霂长臂一挥,其手下纷纷拔剑出鞘,无数寒光闪过,剑锋直指向燕思空。
燕思空被重兵团团围住,他面上寒意凛冽,口中却轻描淡写地说道:“陈霂,我是不会把元南聿留给你的,你一再逼迫,只会让他更恨你,且你若真与我刀兵相向,鹿死谁手,还言之尚早!”
他手臂向上一扬,四周崖壁上顿时火光四起,号角战鼓声齐鸣,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弓箭手拔箭搭弦,居高临下地将箭簇指向了陈霂所在的战圈,只等燕思空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就要飞射而来。
元南聿立于一旁,看他二人角力许久,战事却要因他再起,仿佛要一触即发,他心里又急又愧,大吼一声:“住手!”
燕思空和陈霂齐齐看向了他。
元南聿全身颤抖,眼圈赤红,他将牙关紧咬,说道:“大晟江山十几年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百姓苦战久矣!如今平息叛乱,何必再因我一人,连累将士们无辜枉死!”他顿了顿,看向陈霂时,从怀中掏出一物,“陛下,你且看看这个。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到底是真是假。”
陈霂不知那薄薄的信笺内到底是何物,走近接了过来,三两下将信纸展开,他一看上面所书内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个干净。
“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陈霂双手颤抖,声音因恐惧甚至变了调。
“太原攻克前不久,赵昶派出的细作曾混进营中,趁夜将此物给了我。……北伐时,我曾被阿勒根俘虏,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你却将责任尽数推给了赵煦。后来你对我礼遇有加,我便不再怀疑你话里的真假。今日我再问你,当年是不是你故意设计,让我兵败被俘,再借我之口,将假情报传递给金国人。”
陈霂僵立当场,他又羞又悔,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一时如被长剑贯胸,痛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朝廷发兵辽北时,因兵力不够,曾向宁王借兵,后太原发兵两万,这两万人曾在攻克永安时参战,陈霂手里捏的,不过是一张战时书记官记录下的战报。
上面写的清楚,要他们急行至永安,最晚初六前抵达城下。
这道军令并不是事发仓促,临时决定的。而是早于一个月前,陈霂便命沈鹤轩统领此事,着他们做好随时发兵的准备,甚至侯名和钱非同也对此事一清二楚。
元南聿的声音已然抖的不成样子:“你不敢说,那便是真的了……陈霂,你我关系再是剑拔弩张,我也信你不会蓄意害我。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为了对付封野,竟利用了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件可利用的工具而已。”
“不,聿儿,你听我说!”陈霂恍然之间已不知该如何解释,深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今日被挖了出来,他无颜再为自己狡辩,“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我没有办法……不,这都不是理由!终归是我对不起你,你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我,我会补偿你,让我好好对你……”
陈霂越说声音越小,他知道这样轻飘的话语毫无说服力,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在众人面前表露出这般乞求的嘴脸实在是难堪,但他已无法阻止自己这样做。
所有的阻碍都不再存在,他的目的也都已经达成,除了余生和他所爱的人厮守在一处。他不能眼见心愿达成,却让元南聿就这么离开自己。
陈霂颤抖地伸出手,还未触摸到眼前的心爱之人,就被冰冷厌恶的眼神刺了回来,他并非是心高气傲受不得这些,而是他看出了,元南聿是真的恨他。
“我朝边患已除,赵氏叛乱也已平息,陛下想要革除痹政,力推新政,今后再无阻碍了。元南聿愿陛下终成一代明君,为百姓开万世之太平。”言罢,元南聿牵过缰绳,脚踩马蹬,翻身跃到了马背上。
陈霂一下子慌了,急忙抢道:“没有你,我纵有江山也是孤家寡人,就是坐稳了龙椅,也会日日痛悔,受那锥心刺骨的煎熬。”
这天下之大,若今日放他走了,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想到将要彻底失去这个男人,陈霂的身体止不住的觳觫起来:“聿儿,别走!求你了……”
“陛下莫要再拦他!”燕思空忍不住说道,“你今日这番情态,叫底下人看去实在有辱颜面。你若对他有心,岂会眼看着我这个傻弟弟为了你去送死?南聿性情刚烈,你屡次伤他却还要来纠缠,是要逼死他才甘心吗?”
陈霂自知没有立场强行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南聿立于马上,随时都要策马而去,他心里又急又痛,却什么也做不了,他那双眼睛狠狠地盯在元南聿身上,几乎要渗出血来。
燕思空不再理会陈霂,他轻撩衣袍,足尖一蹬,跨到了醉红的背上:“南聿,我们走!”
“不,我不跟你走!”元南聿斩钉截铁道,“二哥,告诉封野,便是我今后不能再追随他,也盼着他能好好统御北境,福泽四府百姓。天下苦战已久,不要再打仗了!”
他深深地看向燕思空:“二哥,天高海阔,你我有缘总能再见,我愿你余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你我兄弟就此别过。”
言罢,他朝燕思空施了一礼,手执长鞭向空中一扬,身下的乌云踏雪长嘶一声,迅如急风般向远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