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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元南聿不想让她劳动,却在碰触到她衣角前止了手:“夫人身子不便,这是内宅,不用做这些虚礼。”

他两人已分别许久,不久前,季槐被人安排在一处皇庄里,虽有侍从仆妇伺候,饮食起居也不曾受到苛待,但对外面的情形,却一无所知。

她在忧惧中度日如年,并不曾料到能这么快与元南聿在京中相聚。

两人进入内室,元南聿让她在床上躺好,他撩起衣袖,抬腕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元南聿眉头轻舒,暗吁了口气。

“是我连累你担惊受怕了多日,好在胎儿无碍,我拟个方子,等下让下人煎好,你按时服下,对你母子大有裨益。”

元南聿转身要去书房找纸笔,季槐跟在他身后说道:“我以为今生怕是见不到将军了。”

看着这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元南聿难免愧疚:“此事是我连累了你,但你我既已是夫妻,我便不会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你不必担心。”

季槐又道:“将军,京师乃是险地,你我何时能离开?”

听此一问,元南聿陷入了沉思。

何时能离开?

对此事,他也无从知晓。

即便能离开,又能去哪里?他是不能再回大同了。

但季槐不同,她如果继续留在京里,他是没有办法保护好她的,若陈霂再与他翻脸,难保不会对季槐不利。

“我眼下还无法离开这里。”元南聿不善说谎,索性直言相告,“我走不了,但我会尽力想办法送你回大同,我们在京师并不是全无准备。”

“我不走!”季槐说的斩钉截铁。

元南聿道:“你不要胡闹,你跟着我留在这里太不安全,若有意外,叫我如何对得起你哥哥。”

季槐道:“正因为我是张榕的妹妹,况且危难之时,你并未对我弃之不顾,所以我也不能舍弃你,自己一个人逃命去。”

季槐与张榕性情相似,且不说元南聿与张榕的旧交,只说他们成婚后,元南聿对她关怀体恤,她也做不到留他一人在这虎狼之地。

元南聿有些着急:“你一个弱女子,岂能和我一个须眉男子相较?”

季槐怒道:“你不答应,莫非是嫌我拖累你?”

季槐还很年轻,遇事难免任性,情急之下说的话,难免带有负气的意思,元南聿并不放在心里。

她还在孕中,动气忧思都是大忌,元南聿不想与她再添烦恼,只得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待她睡下,元南聿行至书房,伏案拟起了方子,他手上写着字,心思却不全在这上面。

他想起季槐嫁与他时,其实并不算情愿。原因无他,只因辽北战场的失利,让他一夕之间成了北境的罪臣。

他又想起了庙堂之上,孟拱步青等人对他的攀诬。若非燕思空机警过人,事先找到了步青盗取兵符的证据,又当堂指认步青手中的书信乃是伪造,他的过失,怕就不只是丢官免职,再加上二十军棍,就能免除的。

现在想来,步青敢当着众文武的面,肆意对自己构陷迫害,绝非是他一人所能策划的,可惜大理寺还未找到更多证据,步青就已经在狱中绝望自裁了。

人虽然死了,但谣言却未停止。

虽说他与陈霂有私的事最后并未得到证实,但他在北境声名显赫,这桩丑闻还是像瘟疫一样,很快传遍了大同的街头巷陌。

元南聿是个爱惜名声甚于生命的人,对他而言,声名狼藉要比战死沙场还要可怕。他夜里时常不能安眠,每想起此事,都感到脊背发凉,手心里全是冷汗。

也许,步青身后的那个人,想要的结果就是如此。

如果一击不中,不能有确凿的证据给他定罪,那么就用污名加身的方法,剪除掉封野身边最重要的羽翼。

而封野最看重,也最得力的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燕思空。

陈霂自幼跟随祝兰亭习武,如今已有十余载,这些年他早已养成习惯,每日寅时便起床,在乾清宫外的宫苑内练上一个时辰的功夫,再更衣去太和殿上早朝。

今晨他传了元南聿入宫,也未说明原因,只让孙末传了一道口谕,就把人召进了宫里。

到了乾清宫,天还未大亮。偌大的庭院里,只有祝兰亭手持木剑,侍立在一旁。

陈霂已近而立之年,元南聿在一旁看他练剑,比起多年前,他身形依旧快如飞鸿,出剑时却比前些年更见沉稳。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陈霂渐渐心浮气躁,几招过后忽然收了剑,他额上淌着细汗,白皙的脖颈上喉结剧烈地攒动着,眼睛里透着明亮的光彩。

元南聿见他朝自己走来,单膝跪下:“见过陛下。”

陈霂眉目含笑:“快起来吧。”

元南聿起身,朝祝兰亭拱了拱手:“祝总兵。”

祝兰亭敷衍地回了礼,朝着陈霂道:“今日时辰已到,臣明日再入宫陪陛下练剑。”

陈霂颔首,朝他挥了挥手。

将头上的汗用帕子揩干净,陈霂对元南聿道:“你看我方才那套剑法练的如何?”

元南聿道:“你的根骨不错,又有祝兰亭这样的名家指点,这些年勤学苦练,自然是进益了许多。若你我今日对阵,我怕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能得元南聿由衷夸赞,陈霂心中十分受用,他高兴了一会儿,又想起元南聿打不过自己的原因,愉悦感顿时烟消云散。

陈霂小声道:“你打不过我,那是因为你受过重伤,又没有好生调养。”

元南聿叹气道:“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我年纪大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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