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眼睛里泛出点泪花,感到恐惧,看好些做娘的,做着做着孩子就成了她的命。玉漏怕这样,爱着孩子,爱着丈夫,慢慢会丢掉了自己,即便她知道自己不算好人,可再不好,也应当首要爱着自己。
池镜扳过她,一看像是要哭,益发糊涂了,“怎么了这是?才刚还好好的。”
她不说话,推他道:“你快去吧,别叫外头那些朋友久等。”
他没动,将她搂起来抱在怀里,比哄儿子还在行,“有什么委屈,你对我说。”
她没办法,只好用金钱弥补自己从自己身上流去别处的爱,“你回来的时候去金铺里给我打副头面。要整副的。”
“什么样式?”
“随便什么样式。”玉漏退开一点,“不许动用箱子里的钱。”
池镜笑了,“巧了,我从京里回来,父亲正好给了我一些。”
“老爷给你钱了?”玉漏瞪着眼睛,泪花一霎风干了,“你怎么这会才说?你是不是预备永远不告诉我?”
“哪能呢?”池镜只管笑,看不出真假。
玉漏瞥着他,“夫妻离心,都是从藏体己钱开始的。”
“从没听见过这种说法!”池镜大笑着,凑过去一点一点亲她的眼皮颊腮。
她乜他一眼,向旁躲扇闪着,双手又抓着他的衣襟,“那是你见识少。”
池镜摇着手表示认输,“好好好,回头都交给你,本来也是父亲给你的。”
“本来给我的你还私自昧下了?我不问你还不说,你这人!”
一时听见翠华的声音,玉漏只得道:“等你下晌回来再和你算账。”
放了池镜出去,好像是在场院里和翠华碰了头,玉漏听见翠华嘻嘻发笑的声音,“三弟,这是到哪里去啊?才归家几天啊就在家坐不住,又往外头跑,也不说多陪陪三奶奶。”
翠华和池镜说话一向是这调门,有点娇气和放浪,玉漏听得起腻,特地走到小书房去迎她,顺便在窗户后头看。
纱窗上的两个影子,一个忙着走,一个拽着不放。池镜发烦了,笑了声,“大嫂真是,我家里的三奶奶都不管我,偏大嫂问我问得这样紧。”
翠华啐了他一口,转着眼嗔他,“呸,谁稀罕问你。”便放他去了。
自从兆林走后,翠华益发爱和年轻男人说笑,上回玉漏就撞见族内一个叫池逊堂兄弟去那边屋里借马车,两个人有点眉来眼去的意思。这样大个家里,常是寂寂空空的,免不得。玉漏是怀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倒希望这些人弄出些动静来,否则只她和池镜两个,少不得失了些趣味。
一时翠华进来,她还是那样笑脸相迎。翠华因为她老太太的缘故,面上益发做得周到,忙迎过来,“唷,三奶奶怎么穿着寝衣就出来了,不怕吹着风?快进去换了衣裳再出来。”
“我正要换衣裳呢,听见大奶奶的声音,不敢俄延,先出来迎大奶奶。大奶奶那边屋里坐,我进屋穿了衣裳就过去。”
玉漏掉身进卧房,瞟见她手上托着个锦盒,是给仙哥的满月礼。想必也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东西,至少也不会廉价,因为老太太一定是要问的。她换了衣裳出来,叫金宝收了,到那边里间陪着翠华吃茶。
翠华问起还有谁的礼送来,玉漏微笑着摇头,“别人的都还没得呢,只有大奶奶送得最早,多谢大奶奶惦记。”
“二奶奶也没打发丫头送来?”
玉漏摇头。
“看来明日满月酒,老太太也不会许她往厅上去。”
老太太给络娴下了禁令,不许她出房门,形同在家坐监,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就是她的囚室。玉漏前一向总爱走去那院里和媛姐说话,也没有踏进正屋,故意和媛姐说得热热闹闹的,不知络娴听见作何感想。反正她自己是有几分得意高兴,很享受这份刺激。
自从池镜回来,她又不到那头去了,撇开坐月子不好走动的缘故,也不得空再去刺激络娴,心里好像装进来别的事。
翠华笑问:“三弟这大清早的是要往哪里去?”
玉漏假装一点不在意,“谁问他。”
“你可别叫他学他大哥。”翠华些微乜笑着,那目光仿佛笃定池镜早晚也是那样。
玉漏也不敢维护池镜,免得话说得满了,将来他果然那样,还不是自己难堪。因此言语里总是放任他,这样一来,尽管将来结果再坏,也不怕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