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夏日消暑图,亦被双手送到洛怀珠面前?。
洛怀珠接过道谢,寒暄客套,交换过姓名后,言道:“徐先生是营州人?”
徐长勃挺腰垂眸回道:“是。”
“先生《营州水利论?》写得极好?,诗社却不?能如实?付梓,你可知为何?”
徐长勃:“知之。徐某所言虽有用?处,可水利论?篇章所涉,不?仅仅只是治水,还有许多关乎国政弊病问题的根除,并非我一介书?吏可非议之事。”
当今圣上好?面子,无人不?知,没有人会赶在这种时候,前?去在他脸上打一巴掌。
这篇文章无异于?在说:瞧瞧你任命的官员都是些什么秽物、废物,连一个小小书?吏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手下?的能臣却不?懂。这到底是多瞎,才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任命。
简单来说,便是——你这个皇帝,不?识贤人。
“不?错。”洛怀珠从怀中掏出那篇文章的草稿,又从云舒郡主那里接过先前?给她那张,放回原位,“先生的文章,与其说是水利论?,不?如说是上北平原抗敌稳治富强论?。”
倘若先帝在位,见此文章,定当大喜,非要破格提拨任用?不?可。
然则。
当今圣上只思衡权而不?思苍生,绝无这等觉悟。
徐长勃苦笑摇头:“酒后所书?,未能尽然详实?,展,羞愧。”
展,乃徐长勃之名。
他连年落榜,不?得已?参加吏试混口饭吃,在军营当文书?近十载,如今年已?四十有五,无家无业,空有一腔论?调,身边小吏亦无法理解。
家中阿妹频频来信鼓励,更是令他无地自容。
闻得诗社收策论?一事,他借酒壮胆,提笔写下?《营州水利论?》投去。
不?留名姓,不?过是觉得此番并无星点希望,借此宣泄而已?。
只是不?曾料到,云舒郡主竟会私下?寻他。
他至今不?知,云舒郡主将他找来,到底何意。
“酒后一笔而成,尚且如此。”洛怀珠喝了两口热茶,放下?杯盏,“倘若细细推敲,先生文章,定为治理一方之良策。”
徐长勃笑意更苦,觉得两个年轻娘子,到底想得太少了些。
“多谢洛娘子谬赞。”即便如此,能有人欣赏他的文章,他心底还是高兴的,心中一股意气涌到眼前?,湿了眼眶,“展,这厢谢过。”
他撑住膝盖站起,躬身行礼。
洛怀珠赶紧起身虚虚抬手扶住他:“先生毋庸多礼。”
“展这一生,身是燕雀,纵有鸿图之志而未能找到一二?知己?,今有洛娘子此言——”徐长勃哽咽难语,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继续说话,“足矣。”
他含泪长揖,重复道:“足矣。”
“欸——”洛怀珠赶忙还他长揖。
阿浮泪浅,看?得双眼模糊,鼓着脸憋住不?哭。
云舒郡主别过脸去,眨了一下?眼,又转回来正色道:“徐先生可知,我们找你到来,所为何事?”
徐长勃缓缓摇头,平复情绪:“下?官愚钝,请郡主赐教。”
不?过瞧着,倒不?像是问罪。
此事最坏也不?过是因?此问罪,丢官归乡,半道被人截杀罢了。
圣上要立贤明之相,不?会亲手处置,他若是斡旋得好?,还能留下?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