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抛开往事恩怨,确实稳妥。
萧缙在京中年轻一代之中向来是佼佼者,他素来自视甚高,如今竟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
崔琰少年时因父母旧事曾横遭大长公主厌弃。
平心而论,自己前二十余年顺风顺水,若换做自己,被亲祖母扔在素来不睦的二房乡下庄子上,还真未必能有崔琰的坚韧心性,能用旁支的脑袋给自己在圣人那里纳上投名状,一步步爬回京城。
如此看来,崔琰比自己果决狠厉、洞察世情倒也正常。
“你不如问卢氏我做何打算。”
崔琰指尖划过方才那案卷,讽道,“卢氏男丁既皆已伏诛,女眷自然要没入掖庭或教坊司为奴,卢三娘本是嫡脉,但你既然求过圣人,那不用去教坊司,你自去官署买她便是。”
“多谢。”
萧缙也不多言,再一拱手,一推车门利落翻身下车。
看着摆动着发出闷响的车门,崔琰暗自发笑,同那卢韵致青梅竹马、自有婚约又如何?
清理卢三娘父兄时,他也没见萧缙有半分手软,就连她的嫡亲兄长都是萧缙亲手斩杀的。
不过用封赏加爵换了一个女人,倒不失为以退为进的好手段,倒也免了圣人猜忌。
车恰停在坊间,坊间尽是些行商的,甚是繁华。
恰有个沿街商贩,提了一把扁担,挂着两个棉被盖着的竹笸箩,一迭声的叫卖着,“南北果,灵沙臛——”
灵沙臛?
一双桃花眼眼皮微微掀起,崔琰隔窗往车驾外看去,街边那货郎挑着担子,颤颤巍巍往远处走去。
这种东西他不爱吃,又甜又腻,总归是些女人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没什么意思,他见了也不会吃。
头一次入口,还是云蓝刚到他身边不久。
那时她远不如现在乖巧,行事是带着点孩子气的。
好在她性子天生讨喜,一开口总是让人眉开眼笑,即便是在河东那种境遇,都鲜少有同人争执的。
只有那一次。
他犯了旧疾,本想清静些,却听到她同个婢子压低了声音,在院子里吵得面红耳赤。
“你凭什么扣我们的糖……”
“不许这么说,他就什么都好,就是顶顶好的人!”
几两糖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吵。
声音细细碎碎,像极了春日里的飞絮,他听了便烦,顺手关上了窗。
直到晚膳时,她小心翼翼端上来一碟子灵沙臛,“我同厨下要了糖,您生了病,总要吃些甜甜的。”
那时他才反应过来,晨起院中那段恼人的争吵竟然是为了这个。
那时候她做的点心还十分粗糙,远不如回到府中后的精致可口。
灵沙臛没有用模具做成各色花朵的模样,只搓成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圆球,滚了豆粉堆在碟子里,掰开来甚至还能看见没滤掉的红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