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头接耳的声音异常杂乱:
“没道?理啊,陛下自皇女时就理智隐忍,没道?理会突然发难。”
“陛下深明大义,眼下正是?需要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之时……”
“言之有理,诸位不必惊慌,新帝登基应该大赦天?下……”
暮潇的感觉很不好,她坐在檀木椅上狠狠捏着把手,近一年来的负面情绪压抑至深处,像在此?刻收也?收不住,悉数爆发。
“都?闭嘴!”
周围安静了,巫疆来使王昊上前行礼,毕恭毕敬道?:
“恭迎新的秦王陛下,巫疆与南明一向交好,您为?何要突然更换使臣呢?臣下来时受了王上重托,请陛下不要为?难。那?江氏郡主也?是?王上的心头宝,断没有说送便送的道?理。”
“那?就宣战。”
暮潇看他一眼,王昊就好像中了寒冰掌,再加上“宣战”这两字往耳朵里一钻,吓得脸都?白了,踉跄一下向后退去。
……不消两日消息便传飞了。
巫疆王是?个自尊心强、极要面子?的。闻言这新帝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得就是?他,气得大怒。
这时南明也?换了个能说会道?的使者,直言江侍郎已在南明加官晋爵,相当于半个南明人?,再之其留在昭阳城那?么久,于铲奸除恶有功,于新帝有义,若再重用必能再现敦睦邦交。
两国交涉,极限拉扯半月有余,巫疆王松口,令江安语使南明。
……
暮潇再见到江安语的时候,久别重逢,她正在被一群靓丽的侍女围着做游戏,欢笑嬉闹声一条街都?听得到。
她站在门外静静看了一刻钟,想过?江安语的各种反应,生气的、撒娇的、闹别扭的,却?独独没想过?这一种。
暮潇用手指抚了抚下颚,知道?这些沧桑日子?后自己不好看了,面色惨白似鬼,但她还是?希望屋里的人?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看她。
侍女里有一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姑娘,穿鹅黄的洒金裙,想来是?照顾江安语起居的,最是?熟稔,拦着她的腰就要把她抱到座位上。暮潇没忍住冲上前将两人?分开,紧紧地攥着江安语的手腕,强迫她转过?来。
谁知怀里的人执拗地梗着脖子,就不转身,暮潇怕力气大伤了她,语气冷硬起来:
“你为?什么……”
侍女们跪了一地,全都?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只有洒金裙眼中含泪,饱含担忧地看着江安语。
柔柔弱弱装可怜,暮潇现在最讨厌这个类型的女人?了,她正想着怎么发落这个侍女,忽而就对上了拧巴着拧累了转过?来的江安语。
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光,不喜不怒,透不出任何情绪,直愣愣地看着。
那?对视让暮潇永生难忘。
“……小语?”
外面吵吵嚷嚷,是?宜清想越过?新帝的守卫军闯进来的声音。女帝没有发话,他自然进不来。
暮潇先抱着江安语坐上椅子?,想再好好看看她,就这么几个瞬息的功夫,对方?便毫无征兆地趴在她胳膊上睡着了。
实?在诡异。
暮潇再次感觉到了一种难捱的心悸,就好像这个人?虽然全须全尾地在你面前,你却?完全抓不到摸不着的空洞。
好像她不在了。
“小语?”
暮潇对着外面吩咐一声,宜清挣脱了束缚几乎是?带着一腔怒火冲了进来。
“她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他们从?巫疆千里迢迢奔波,又累状态又差,宜清早就恨上了,对巫疆王更是?心生不满。原先供着郡主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维系他知错能改有情有义的好形象,如今为?了讨好友邦,轻易便将她舍弃了。
全然不顾江安语的父亲如何曾为?巫疆抛头颅洒热血!
暮潇无措地抱紧了江安语,看起来面上无异,可是?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她怎么了,可是?病了?需要寻什么人?,什么药?”
“她……她……”宜清咬咬牙,僵持了半天?说不出那?一个字,于是?烦得背对着暮潇满屋子?踏步。
“说。”
帝王威压犹在,宜清被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看,瞬间也?冷静了一点,决定摊开说明白。
“那?日我遍寻不到她,心中不太?安定,便随着寻人?蝶入了冥河的交界口,那?里有一块三生石碑你知不知道??上面刻满了怨侣的痴缠纠葛,我想她可能是?又犯癔症,在那?里作妖作法。谁知道?……三生石下有好大一滩血,我追着血迹到了地府入口,竟是?那?邪鬼线在啃吃她的灵魂!可我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又不敌那?恶鬼,只抢回来……这么一点……”
“残魂。”
“她这样应是?……”
宜清始终说不出那?个字,抬手使劲抹泪。
“身体的伤倒是?好的极快,可那?有什么用。被药泡出来的硬壳子?,巫疆王也?就只在乎这个壳子?!人?……人?已经没了啊……”
他一个男人?不想在南明女帝面前哭得太?惨,使劲深呼吸了很久,努力的缓解情绪只为?了能冷静说话。
“……您忘了她吧,就当从?来没见过?她,也?不要再与巫疆王施压,他未必见得她好的。”
“余生我会仗剑天?涯,四处搜寻办法让她过?的舒服点。”
言尽于此?,宜清塌下肩膀想着总算可以结束了。没想到暮潇却?突然沉寂下来,那?些可以微微刺探的情绪全掩埋压抑的成了火山上的死灰,底下的岩浆流诡异地也?不涌动了,从?濒临喷发直接断崖式沉到了深海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