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扬眉看她,“我真是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小丫鬟都替她说话。”
双雁原本是林如海派来的,按理来说长辈屋里的阿猫阿狗都是尊贵的,但双雁都对宝钗如此尊敬。
双雁笑嘻嘻道:“少奶奶好脾气,温柔待下,我不忠心都难哪!少爷你怎么就不珍惜,素日拌嘴都能好几日不理人。”
“真多嘴。”黛玉横她一眼,双雁立刻就跑了。
赶到垂花门处,看到暖月吩咐几个跟出门的婆子,笑着上来抱住暖月的手,“好姐姐,竟叫我在这里撞见你了。你要送谁出门?”
暖月笑着叫婆子们去忙,回身摸了摸双雁的发髻,“少爷请了大夫过来给少奶奶诊脉,现在送他回去。你打哪里来?跑得一喘一喘的。”
“去和少爷说少奶奶的事呢!”双雁和她撒娇道,“原本姊妹们都羡慕你能去伺候少爷和少奶奶,我现在也当了这个差事,才发现也不是容易事。”
暖月自嫁了人后就被分派管其他事情,于是颇有兴趣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双雁掰着手指道:“大家都说少爷少奶奶郎才女貌,是一对璧人,格外恩爱。可我觉得,他们的心隔得远着呢,就算素日再彼此体贴寒温,却也像戏台上唱戏的一样。”
话说得随意,暖月却听得一惊,曾经的疑惑现在却被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
“是啊。”她喃喃问道,“你说为什么少爷和少奶奶的心隔着那么远?当初还是少爷在老爷跟前求了那么久,才求来这桩婚事的。”
“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我哪里知道呢?”双雁数着黛玉给的钱,笼进袖子里。
她天性纯真,又认死性。林如海提拔她去服侍好黛玉和宝钗,她就一心一意,只想着夫妇俩如何甜甜蜜蜜的。
“或许生了孩子就好了。”暖月回过神来,正要和双雁作别,却见黛玉闲庭信步,披着外袍从廊下缓步走来。
“大夫送回去了?”他问道。
暖月忙回道:“是,大夫说养胎忌多思,每日更要多走动,这样才能少难受些。”
黛玉“唔”了一声,遥望天边彤红落日,“双雁,去看看厨房今日做了什么?把我的份例菜抬到少奶奶那里去。”
双雁喜得一蹦,“我这就去!”
宝钗手搭在窗户上,也正欣赏着坠入天际的红日,忽然光线被人挡住,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好多天没有见过他了,橙色的夕阳涂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如画的眉眼被掩映起来,让人忍不住细看。
黛玉见宝钗看着自己不说话,手肘撑着窗棂,问道:“你今日可好?”
宝钗收回搁在窗台上的双臂,拉出一段距离,低头道,“好,比昨日好,多谢你挂心。”
黛玉半刻没说话,双雁已经领着丫鬟们抬了食盒进来,见他们一个在屋里,一个在窗外,忙笑道:“倒春寒也冷着呢!爷快进来吧,窗屉也合上,别叫少奶奶受冻。”
宝钗这才慢吞吞道:“你进来吧。”
黛玉见她如此,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扭身进屋子里来。
丫鬟们已经抬来炕桌摆上饭,碗盘森列,皆是精致佳肴。
因为宝钗有孕在身,菜食也清淡少油盐。
宝钗环视了一圈,吩咐双雁道:“太清淡了些,把今日送来的炸鹌鹑摆上来给少爷吃吧。”
“不必了。”黛玉已经动筷了,宝钗看了看他,也默不作声地吃饭。
一时只听碗筷相碰之声,宝钗仍旧吃得不多,但黛玉在眼前,她便不放下筷子,磨磨蹭蹭地夹着碗里的胭脂米吃。
黛玉很快就吃完了,托腮看着她。宝钗如蒙大赦,“下面的人怎么不来撤下菜……”
“你爱吃河虾吗?”黛玉忽而出声道。
宝钗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夺走了自己手中的筷子,搛了一只清水煮的河虾放在她的嘴边。
宝钗只能张嘴含了,黛玉等她吃尽了,又夹了一块糖渍芋头。
还顺势坐到她身边,按住宝钗推拒的手,强要她张嘴。
宝钗被他像小孩一样喂食,不禁恼得瞪他一眼。
黛玉笑如春风拂面,气息喷吐在她耳侧,“你总是不吃饭,是心里不舒坦吗?”
“没,没不舒坦。”宝钗将他捏着自己下颌的手拿下,乖顺地说道,“我命好,在夫婿家过得极好,下人们都毕恭毕敬,哪里有什么不舒坦?”
黛玉放声畅快一笑,旋即搂住她的腰,轻抚她的腹部,像呵护稀世珍宝一样。
“这个孩子很懂事,还没出世就能护着它的母亲,你可不能亏待它了。”
宝钗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
黛玉安静了片刻,将宝钗揽进怀里,“我这阵子很忙,不能常陪伴你,是我的过错。”
宝钗微挑了眉,似乎很惊诧他来道歉,含笑道:“夫君身为人臣,又供职于内,辅佐君上,全身心为天下苍生,这才是为臣之道,我哪里会埋怨?”
黛玉笑了一声,往后一仰,手肘撑在软枕上,“宝姐姐从小读太多贤妇传了吧?说起话来也和那些女子一样。”
宝钗知道他就会这样,也不恼,挥手令丫鬟撤下餐食,洗手漱茶。
而后丫鬟摆上了茶果,宝钗拣了一颗榛子捧到黛玉嘴边。
“不吃这个。”黛玉说道,“那炸鹌鹑呢?”
“那东西油腻腻,才吃过饭呢。”宝钗怕他积食,故而劝道。
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后腰上顺滑的衣料,“那是薛家送来的吗?”
宝钗的后背一瞬绷紧,微微点头,“是,是娘命人送来的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