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郑语沧翻变厉声,“你的舅兄之妇已经招认你和王家勾结,意图行谋逆大事!陛下命我来搜查家私,倘若有所隐瞒,我自可行事!”
黛玉怔了怔,夏金桂?她为何要诬告自己?
还未回话,郑语沧便命令周正旭领人搜查,黛玉只能立在一旁奉茶等候。
他叫住了周正旭,“搜查无妨,只是内子怀妊,已有数月,莫惊吓了她。”
周正旭嗤地一笑,领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
郑语沧关心昨夜宫中之变,连连问黛玉。黛玉心中牵念宝钗,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多时,就听见有人传报,“小胡大人来了。”
胡惟清旋风一样地冲进会客的前堂,“误会,都是误会!”
郑语沧看着这个冒失的女婿,蹙眉道:“你着急什么,朝中大臣行事多稳重,你怎么不好好学学?”
胡惟清道了一声是,就挺直说道:“夏家妇人在大理寺的审讯下吐了真话,说林家无罪,是她罗织罪名,意图立功来免罪。陛下命我来告知阁老一声,不要再搜查林家。”
“仅凭一面之词,就这般放过?”
胡惟清耸耸肩,“陛下金口玉言,阁老要是有疑,不如进宫问去。昨夜宫中之变,林家可是立了大功,阁老那时还在睡觉呢!”
“你!”
这时,周正旭耷拉着一张脸回来,朝郑语沧摇摇头,显然是无功而返了。
“站住!”看着他们要打道回府了,胡惟清大喝一声,“将那些兵士的口袋都清一清,别将林家的东西顺手牵羊了!”
以搜查之名搜刮财物,这可是京中的常事。林府的下人早就担心不已,这下有人撑腰,纷纷拦不住冲了上去。
有人大胆地往周正旭的身上翻,翻出了一块镶着祖母绿的扇坠子。
胡惟清大笑,“黛玉,不如就送给他了,免得周兄惦记着,还藏到自己的怀里去!”
周正旭在大庭广众之下涨红了脸,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看着众人狼狈离去的样子,胡惟清甩衣大笑,黛玉命人给他斟茶,“今日多谢你了,你先坐坐,我去后院看看内子便来。”
胡惟清却拦住了他,“你糊涂!今日之祸,全起于你家夫人!”
见黛玉犹且不信,胡惟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夏家妇人说她借你夫人的手将伪造的往来信件藏在家中!要是被那帮人搜查出来了,你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罪名都坐实了!”
“可他们不是没有搜查出来吗?”
这时,门房来报,贾家派了人来,已经等候了半日,问要不要让他进来回话。
“得,这肯定是来替薛家说情的!”胡惟清手指着外头,“你可别趟这浑水啊,现在你家可是在风口浪尖上。”
黛玉扬手,和门房道:“叫他留下话来,打发他回去。”
他亲自将胡惟清送到府门,沉着脸慢慢向府内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给他说着府内的情形,“打碎了六尊花瓶和二套茶具,并推倒了数把椅子,掰毁了八把锁”
“登记成册,清扫修补便好。”
“外院男仆有二十八人受伤,内院婆子丫鬟有五人受伤”
“延医请药,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薛家陪嫁回来的下人已经看管了一夜,如何处置?”
黛玉骤然停住了步伐,他没有回答。不远处的屋檐下,宝钗静静地站着,等着他。
春光明媚的时候,二人的气氛却如冬日一般肃杀。
仆婢们有眼见地避开了,黛玉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慢慢地走,迈步走上了青石板打造的台阶。
宝钗一只手扶着栏杆,看着黛玉在自己眼前停步,俊目含着倦色。
“你在这里等我,是有话和我说吗?”
宝钗颔首,“伪造的信我已经烧掉了,薛家陪嫁过来的人我也会送回去。”
她眼含着热切,努力装得淡然,黛玉却瞥见她双手一半隐在袖中,水葱般的手指紧紧捏着手帕,青筋隐现。
“如果夫君还觉得不够,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林家今日所受之辱”
“好了!”黛玉打断了她,喃喃道,“这件事并不怪你,你还是林家的儿媳。”
“我担心父亲回来要生气,薛家陪嫁过来的人先不要送回去,留给父亲处置,你回去吧,我还要多谢你,没有将伪造的信栽赃在我头上。”
宝钗低头,含泪道:“对不住,是我引狼入室,让他人有可乘之机,我和你夫妇一体,我怎么会想害你呢?”
“嗯?难道不是因为你母家和舅家皆倒了,你现在只能靠我了,所以才改变了主意。”黛玉难以抑制自己话里的讽刺,说完后又懊恼地咬住自己的舌头。
“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论迹不论心,你身子重,不要久站在这里。”
说着就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双雁,宝钗却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流泪道:“夫君,我求你救救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吧!”
远处的双雁大惊失色,又去看一直冷着脸的少爷。
林黛玉罕见地露出恼怒的神色,“你为何要跪我?你就算是求我,也不必跪我,还不快起来?”
宝钗却也不起,啜泣道:“我知道,你心里生气。我哥哥蠢不可及,被王家和夏家带着犯下了杀头大罪。嫂子心黑恶毒,她不满我在林家过得尊贵,于是拿话骗莺儿,要栽赃于你。全都是我的罪过,可是,娘她们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行哭,一行伸手去抱住黛玉的腰,泪揉桃花面,悲染胭脂口,黛玉还从未见她如此失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