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抑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些人以前当面背后说了有痕多少酸言絮语,传得整个美院沸沸扬扬,他们当她只有七秒钟记忆?
女同学不料梁如诗当众冲她甩脸,讨了个没趣,涨红了脸被其他人拖走。
走得远了还在嘟囔,“认识几个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徐见微都功成名就了,谁知道她陆有痕?!”
“属你脾气好,这么多年都不和他们翻脸。”梁如诗何曾受肯受这样的闲气。
有痕无奈地摊摊手,“毕业便失联,同学群里都没有我,意味还不够清楚?我总不能在你家老林的主场闹事罢?”
“什么你家我家!”梁如诗伸手去掐有痕手臂内侧。
有痕笑着躲开。
遥遥的,傅其默与林遂韬看到两个女孩子脸上的笑,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当午宴接近尾声,大部分来宾已先行告辞离场,只留下少部分画展工作人员和一些林遂韬的挚交好友。
林遂韬一手持香槟杯,一手拿餐叉轻轻敲击杯身,清脆的响声在玻璃海荡起一阵回声。
众人停下交谈,望向声音来源。
林遂韬微笑着向梁如诗伸出手,等她将手交到他手中,他执起她的手,轻吻一下她的手背,然后合在自己掌心中。
“我和诗诗,还想趁今天各位挚交好友都在场的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件关于我们的好消息——”
他微微举高梁如诗的手到自己的心口,“我和诗诗订婚了!”
玻璃海里响起一片“恭喜老林”、“恭喜老板”的祝福声。
林遂韬仿佛喜不自胜,又吻一吻梁如诗戴着订婚戒指的手指,“我们的婚礼已在筹备当中,日期定于年底,到时请各位一定前来参加!”
众人自然无有不应的,甚至当堂开起玩笑来。
“老林结婚,我得包多大的红包才不失礼?”
“红包不够看,把去年在香江拍到的那尊鎏金观音送给老林当贺礼罢!”
“他送观音,那我得送什么?在德富拍的那对如意?”
“哦唷倷侪是有铜钿人家,我只送得出一幅自己写的‘早生贵子’。”
众人嘻嘻哈哈,林遂韬面皮厚得很,“红包自然越厚越好,观音如意我收,‘早生贵子’更要收!”
在场熟人居多,梁如诗终于忍无可忍,照他后腰拧了一把。
林遂韬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把她两只手都捉在掌心里,“格女儜下手哈重!”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人群当中,林遂韬揽了梁如诗的肩膀,笑眯眯地向徐见微请罪,“占用了一点属于你们的高光时间,你不会怪罪我罢?”
徐见微也早非旧日里心高气傲又目空一切的艺术生,自然客气圆融,“哪里!我和苏菲娅还想沾沾你和诗诗的喜气呢!”
有痕与傅其默站在人群后头,注视着林遂韬表面看似调笑,实则时刻留意梁如诗动向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林生与诗诗,也许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说的,彼此互相利用的关系。
傅其默则望着有痕凝望人群的侧颜,她容色平静,可眼角带笑。
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头脑,伸出手牵住她的,然后与她五指交缠。
有痕被指间温热的感觉触动,调回视线,落在他与他交握的手上。
“陆有痕。”他轻唤她的名字。
有痕眼睫微微闪动。
“请……”有痕没有抽出手去,给了傅其默极大的鼓励,“请与我交往罢!”
他再次生出了中学时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子告白时的忐忑,期待有痕的接受,害怕有痕的拒绝,一颗心在胸膛里别别狂跳。
有痕静静凝视眼前英俊的青年,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他颈侧的脉搏强劲有力地跳动不已,他的手温暖干燥,一如那个她酒醉的夜晚,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时的感觉。
“好。”她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辞旧迎新蒸松糕(上)
有痕的生活在即将迈入三十岁时,步入正轨。
私人洽购部门的业务有痕逐渐得心应手,高端藏家们口耳相传,慢慢知道嘉宝的陆有痕鉴赏能力一流,对艺术品有独到见解,绝不向买家推销不适合他们的藏品。
昔日的竞争对手鲍小兰则在拍卖场上展现出非凡的实力,甚至在一场奢侈品箱包拍卖上获得了白手套殊荣,一时在公司走路都带风。
好友梁如诗与林遂韬的婚礼安排在阳历年年底,时间紧迫,休息天有痕被好友拖着试婚纱、试伴娘礼服、试宴席餐单……
有痕对男朋友傅其默笑言,“真不晓得她哪来的那么多精力!飞去巴黎拍婚纱照还要与我视频遥控婚礼场地布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的婚礼。”
新晋男女朋友的约会次数并不频繁。
他们各有各的工作,忙起来脚不点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显得十分奢侈,幸好这是交流沟通方便快捷的时代,两人常常通过视频电话一解相思之渴。
难得都有空闲,两人不是在傅其默采光良好的临江大平层,就是在有痕老破小的老旧公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们都是极坐得住的人,倘使有痕要完成画作,傅其默在旁也不觉得无聊,他可以捧一本书在沙发上埋头阅读,偶尔抬头看一眼有痕伏案作画的侧影。
她聚精会神时,总是微微凝眉,一手撑在画案上,一手执笔,悬腕,有时运笔如飞,有时又落笔如雨,又偶尔退开半步,纵观全局。
等她或者他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们会拥坐在一处,看电影、听音乐。傅其默和有痕把各自旅行拍摄的照片整理成幻灯片,投放在空白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