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咬牙掩面,竟作难以启齿状。
床上的秦珍也面露愧色,但还是将头转向床里,低声道:“娘,您说吧,仙长面前还有什么可瞒的。”
秦母握紧了拳,一闭眼,“珍儿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连一件衣裳也没穿!”
此话一出,那一直在近旁默默垂泪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啼,又赶紧咽了回去,只拿帕子捂着嘴,泪流不断。
一旁秦父小声叮嘱他:“知道你委屈,但这不是哭的地方。”
黎江雪起初并没听得太明白,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恍然大悟。
一件衣裳也没穿,只是秦母羞于开口,用的文雅说辞罢了,她真正想说的是,当时秦珍醉生梦死,俨然一副与人共赴云雨的模样!
但是,屋里并没有旁人,所以与她交欢的对象是……
她不由想起,茶摊上的人说,秦家招来的是狐貍精。这样看,这说法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她忍不住偷眼看了看那哭啼不止的男子。那应该就是秦珍的新婚夫郎吧,嫁过来没多久,妻主让妖物缠上了不说,还是这样难以启齿的场面,也难怪他要哭。
云别尘大约没料到,会听见这一节,脸上也有些许不自在,但还是平静问:“那后来呢,府上可有做过什么?”
“哪里会没有呢?从外头请来的符咒、摆件,全都不管用,我们想着会不会是她那院子风水不好,招妖怪,又给她换了地方住,又让人日夜守着,可是根本……”
刚说到这里,只见外面光影一动,一片浓云飘过,将最后一缕夕照也给遮了起来。
黎江雪和云别尘尚不觉得如何,屋内众人却都面色悚然,坐在床边上的秦母也匆忙站了起来,而原本虚弱憔悴,病恹恹躺着的秦珍,忽然翻身起来,从喉咙里痛苦地挤出几个字:“娘,爹,快走……”
话音未落,她的眼中却骤然升起凶光,猛地一下挥手打向秦母,“老东西,要你在这里多事!还不快滚!”
黎江雪都惊住了,伸手去挡,“你干什么?”
“小心!”云别尘要护她。
只见秦父连忙来拉他们,苦着脸劝:“没用,没用的,还是快走吧。”
一行人急急忙忙避到屋外,房门立刻砰一声关上。逐渐暗下来的天幕上,火鹮的光亮大盛,在夜空中游走翱翔,而身后的屋子里,竟然幽幽地亮起了一盏灯火,随即有丝竹管弦之声,隔空飘来。
其间真有人声唱曲,似乎是一名多情男子,婉转温柔,声音飘荡在夜色里,有些好听,又令人不寒而栗。
秦家众人的脸色都极恐惧,就连黎江雪也忍不住毛骨悚然。众人不愿在这里多待,一路回到正厅,才能缓下一口气说话。
“就是二位仙长看到的这样。”秦母唉声叹气,“珍儿自幼孝顺,从不让人操心的,只是如今被那妖物操控,一到太阳落山,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人非打即骂,即便是我和他爹,也不例外。你们看我这胳膊,这身上……”
她撩了撩衣袖,又作罢了,只余叹息,“这些事,她第二天全不记得,只不断磕头长跪,说是孩儿不孝,让爹娘受苦了。我们又怎能忍心怪她?”
黎江雪听着,也不免同情,“这都是妖物作祟,并非令嫒所为。”
“正是这个理。可怜我的女儿,怎么就被这等害人的东西缠上了!”
“听大娘方才所说,这妖物似乎也没有太厉害的手段,只是夜夜缠着秦小姐……咳,行鱼水之欢。”她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么,有试过将人绑起来吗?”
“怎么没有?珍儿自知入夜后神志不清,又力大无比,曾经自己请求,让我们在白日里便绑了她,以免受那妖物侵扰。结果根本没有用,第二天早上再看,绳子早就被解开了,一切情形,都与先前一模一样。”
秦母又恼又恨,在厅中来回踱步,“这两个月来,每天晨起下人进去伺候,都只见她精疲力尽,一身秽物。她的模样气色,二位也都瞧见了,眼看着就……就要……”
她愤恨哽咽不能言,一旁的秦父和秦珍夫郎早已忍不住,相互搀扶着啜泣起来,连带着边上伺候的下人,也难免要陪着哭。
一时间,正厅里一片悲戚之色。
云别尘在这种场面下,倒还是镇定的,他只从容道:“诸位不用惊慌,我们既来了,便不会放任妖物害人。若能信得过在下,请备两间下房,让我与我徒儿暂住,三日之内,我们必能查出端倪,还贵府一个太平。”
秦母抹了抹眼角,掷地有声:“仙长太过客气,若真能救我女儿,我家必以百金答谢。”
二人被请到一处院落,住进两间上好的厢房。房间被收拾得既雅致,且舒适,比起山上的住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令人忍不住感叹有钱真好。
不过黎江雪的习性,比起在山上时半点也没改,刚刚安顿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往云别尘屋里晃悠。
“师尊师尊。”她兴高采烈地挠门,“是我呀。”
云别尘开了门,神情似乎无奈,“在门派中也就罢了,如今下了山,你倒也不避讳。你是女子,我是男子,你夜里往我的房间跑,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像什么样?”
你从前在山上,可没有立过这种规矩,你不但房间允许我随便进,还一直不告诉我这里是女子为尊,害我当了好久的流氓而不自知!
黎江雪气哼哼的,但也不能勉强他,只能道:“弟子失礼了,弟子这就走。”
还没来得及走,就听眼前人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