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她无奈,放软了口气,“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小二要壶热水,给你沏茶。”
云别尘“嗯”一声,轻轻合了眼,自己趴着,神情安静又听话,看起来忽然没了师尊的样子,反而让人想伸手揉揉他头发。
黎江雪出了门,长出一口气,心头那股微妙的感受还没消。
虽然云别尘这个身子,总是让人操心,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病恹恹的时候,倒是格外可爱一些。哪怕是不讲道理,哪怕是故意耍小性子,她也只会全盘接住,心甘情愿地被他拿捏。
就像一只没超过二月龄的猫,故作张牙舞爪,然而连爪子尖都是粉嫩的,柔软的,会被人一只手就包住,只剩下掌心轻挠的痒。
不行不行,想这些干什么。
她站在回字形的栏杆旁边,深吸了几口气,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按下去。或许是在女尊世界待得久了,她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胆子大得出奇,连她的师尊都敢想。
这种危险的事做不得,还是当好她这个劳碌命的小徒弟吧。
她一路走去,客栈里今天的生意果然很好,人人忙碌,偶尔瞥见一个伙计,也是行色匆匆在忙手上的事,还没来得及叫住,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于是她为了要一壶热水,只能一路下到了大堂。
掌柜的满口答应,“小姐海涵,都是小店招呼不周,您别见怪,我一会儿让伙计沏好了茶,给您送进屋里去。”
“也好。”她道,“那你们可快着点,我屋里有人身子不舒服呢。”
她不过顺口说一句,对面却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明白,明白,我方才瞧着您家夫郎,脸色就不大好,您自然是要多上心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您尽管说,这都是小店的分内事。”
黎江雪心说,今天必得把这误会掰扯清楚了。要不然,万一他们到云别尘面前,也这样瞎说一气,岂不是要尴尬死了?
“他不是我夫郎。”她道。
“哦,对对,那是自然。”
“嗯,能说清就……”
“不过,小姐可别嫌我多嘴管闲事。”对面忽然挤挤眼睛,“您这样的话,要是让那位郎君听见了,心里可未必高兴。这男人啊,有些时候也不喜欢太规矩的女人。”
“什,什么意思?”
“您瞧啊,那位郎君生得如此貌美,看气度举止,应当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公子,肯跟着您偷跑出来,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还不知道和家里闹成了什么样,背地里让人怎么说,受了多少委屈呢。”
掌柜的推心置腹,颇有些怒她不争的意思,“这些话,本不该我一个外人插嘴,但人家连同住一间房都点头答应了,您还在这儿一口一个‘不是我夫郎’,要让他听见,得多伤心啊。”
“大姨,其实不是这样一回事。”黎江雪几乎举手投降,“其实吧,他是我的师尊。”
“师尊?”
“是啊。”
对面倒吸一口凉气,“能把师尊都要了,小姐年纪轻轻,却了不得啊!”
……!!!
黎江雪正震惊握拳,一旁却又有住店的客人,上来与掌柜搭话。
“掌柜的,劳烦和你打听一下,这几日城中办海藏节,有什么可玩的啊?”对面扬着笑脸,“我们都是外乡人,第一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掌柜常年做这生意,这一套词想必已经背得熟了。
“要说好玩的,那可多了。”她笑眯眯道,“一连七日,白天里有集市可逛,吃的、玩的、卖艺杂耍的,那自然都不必说,每年还总有些商家,愿意拿出些稀罕东西来招揽客人,那可都是平日里看不到的。您几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要是有喜欢的呢,大可以竞价,要是没有啊,看个乐也好。
“到了晚上呢,就有花灯、赛诗,还有教坊里的妙龄男子,围着祭台点上篝火跳舞。”她说着,脸上露出某种神秘的表情,“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又守着这店,连我都想去瞧瞧呢。”
对面客人闻言,抚掌大笑,“大家都是女人,懂,都懂!”
“您几位玩得高兴,替在下多看些热闹。”她乐呵呵地奉承,“不过啊,近日官府说了,魔教的行踪又有些不定,您万一遇上什么江湖散修,可赶紧躲着些。”
她不过白说一句,客人也并不当回事,只笑哈哈地答应下来,转头又去喝酒。
只有黎江雪听了进去,接话道:“掌柜,你说真有魔教吗?”
“哟,这事我哪儿说得好啊,我也没亲眼瞧见过。”掌柜一边在登记住客的簿子上写写画画,一边搭腔,“只是人人都这么说,官府也张贴告示提醒了,那就是有呗,总做不了假。”
黎江雪撇了撇嘴,略有些不服气。
之前在阳歇镇时,她就听别人说,到如今还没被官府招揽的修士,都不能是什么好人,都该归于魔教之流,那秦家起初也颇有顾虑,给了他们好些脸色看。
可是,终究是他们探明了妖物作祟的真相,虽然没能救下崔南屏的魂魄,但至少保住了秦珍的性命。要是非等官府的修士前去,没准秦珍早就凉了呢。
云别尘那么好,谁是魔教,他都不可能是。
这世上没准也有同样好的散修,也做着护佑一方的事,却只因为不听从官府调遣,就被打为魔教,也未可知。
谁说天下修士都要听官府号令的?别人就喜欢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不行吗?
“我觉得官府说的话,也不一定就全对。”她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