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您一本正经的,倒让奴家都闹不清了,您是当真不知道奴家是什么人,还是……想与奴家扮些好玩的呀?”
他倾身凑近过来,声音黏黏糊糊的,像绞不断的莲藕丝,听得人耳根子顿时痒起来。
黎江雪猛地后退了一步,“公子,男女大防。”
“噗……也是,还这样年轻,倒显得我有些造孽了。”这男子倚在栏杆边,笑得眉眼盈盈,“小姐是与友人一起,来城里观潮过节吧?从前想是没怎么出门住过店?”
“什么意思?”
“方才我在楼上,就瞧见您与我们掌柜的,聊得正欢呢。先不说小姐俊秀斯文,招人喜欢,单冲着掌柜的情面,我也不敢让您吃亏呀。您放心,我给别人什么价,给您八成,可好?”
男子媚眼如丝,仿佛娇嗔,“不是我自夸,我们店里,可没有比我更漂亮的了呢。”
黎江雪的脑子嗡地一下,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这男子是寄身于客栈,专做那种生计的,应当是南来北往行商、赶路的人,时常有这等需求,便养活了这一门生意,彼此心照不宣。只有她这样初来乍到,没见过世面的,不领行情,让人话里话外撩拨了这么久,硬是不解风情。
也难怪对方问她,是不是从前都没怎么出门住店。这是把她当大户人家的傻小姐看了吗?
她回想起当时,云别尘向秦母询问,城中有哪家客栈好住,秦母对这霞飞客栈颇为夸赞,说到一句“还有”,却瞧了瞧他们二人,硬生生止住了。当时她也不曾留意。
现在再忆起来,秦母一定是知道此间有这等生意,且乐在其中的,只是碍于云别尘在场,不好意思与她“分享”罢了。
才无端酿成她此刻惨剧。
黎江雪咬牙切齿,又不免大窘,匆忙道:“不了,不用了,方才搅扰公子,真是对不起。”
说完就要落荒而逃。
却不料,男子像是志在必得,拉着她不肯放,声音又甜又媚,“小姐别走得这样快呀,是我长得如罗剎夜叉一般吓人吗?奴家很乖的,随您回房也可以,要是您不方便,且不嫌弃,去奴家房中坐坐也可以呀。”
他瞥她一眼,抿着嘴笑,“小姐该不会是与家人长辈一起出来,害怕被发现吧?”
在这随时会有人路过的地方,被一名男子拉拉扯扯,再下去是有嘴也说不清了。黎江雪的脸上不由热起来。
对方招揽生意的套路,的确娴熟,要是寻常女子,面对他热情美貌,一撩再一激,多半保不住清醒。但是她没空陪着他缠了,还有人在等她呢。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是和我夫郎一同住店的。”
“啊?”
“我夫郎正在屋里等着我呢,我已经出来许久了,再见不着我,他怕是要出来找人,要是撞见我与公子在这里,我今夜要倒大霉,自不必说,恐怕也要连累公子了。”
对面噘了噘嘴,将信将疑,“小姐这样年轻,就有夫郎了?怕不是诓我的?”
“我夫郎心眼可不大,见着我和别家的侍人搭话,心里都要不痛快,给我脸色看。他还不喜欢讲道理,说不过我,就用话来拿捏我,偏偏我最怕他,半句都不敢和他顶撞,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眼下我和公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但若他吃了心,执意要误会,我可是只有认错的份的。”
她说着,往楼下大堂扬了扬下巴,“这事你们掌柜的也知道,不信你问她。”
“啊?管得这样严呀?”男子撇着嘴角,小声嘀咕,“其实我们店里,背着夫郎偷偷来寻欢的客人,也不少呢。不过一刻两刻的工夫,很容易瞒过去的呀。”
“你说什么?”
“唉,我说,有这么宠的妻主,真是让人羡慕啊。好吧好吧,小姐您快些走吧,不然我可怕要挨打呢。”
他终于泄气松了手,黎江雪赶紧一溜烟地上楼,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了,才敢喘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过……她的嘴角倏忽浮上笑容。
她也没瞎说什么,有些人可不是不爱讲道理吗。
她理顺了气,自觉没什么异状了,才推门进屋,不料进门先愣了愣。桌上五菜一汤,已经摆好了,齐齐整整的,没动筷子。
云别尘坐在边上喝茶,淡淡看她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不敢说那段无端的遭遇,只讷讷道:“在楼下和掌柜说话,多聊了几句,没想到他们这后厨,手脚倒挺快,这一会儿的工夫,连菜都上齐了。”
心里却骂,这客栈也太豪华些,楼梯左一道右一道,也不知道这送菜的伙计走的是哪一条,在她被人缠住的工夫,竟然就错开了,她都不知道。还好她扯了谎,及时脱身,不然云别尘在这儿等她,白白把菜都等凉了。
“怪我,怪我回来得晚了。”她一边赔不是,一边给他摆碗筷,“师尊,感觉好些了没有?”
他刚要答话,却忽地眉头轻轻一皱,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上,“什么味道,这样香?”
“是……”她一下噎住了,心里跳脚。
都怪那做暗门子的男人,揽生意就揽呗,拉拉扯扯的动什么手啊,果不其然,身上的香粉都把她给染入味儿了。
但脸上还得假装镇静,“可能是哪里熏的香,被我沾上了吧。他们这客栈也太讲究,净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哦?”云别尘扬了扬眉梢,“的确有些意思,这店里熏香,挑的竟是男子喜爱用在身上的玫瑰香粉,品味果然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