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在明日天亮以后就会送到,同样是天亮以后,宁国公府会发现她早已不在,但愿越晚越好吧。
蒋淑宜撩开帘子仰望。
一弯银钩随着马车摇晃,也摇曳出缕缕清辉。
月光洒向京城,洒在徐清樵的肩膀,他在院子中间负手而立,全然不知蒋淑宜已经跑路。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他却渐渐觉得读书太多并非好事,那一个个横撇竖捺的文字,组成一把把森严枷锁,缠得他不能呼吸。
一步错,步步错……
他快拦不住自已。
就这样在院中枯站到天亮,第一缕阳光照在背心,驱逐身体的夙夜寒气,却驱逐不走他的病气。
自从淋雨生病以后,强健的身子骨便日渐病弱,反复难愈,风一吹便娇气起来。
趁着府中人还未起,他独自敲响宁国公府的门。
门房已经得了指令,迎着他进去。
浴洗、更衣、熏香……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
就是这样简单的日常,也在他的心中生出羞耻之感,因为,他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又将自已洗得干干净净奉上。
宗祠里,老夫人、余氏、各位宗族耆老皆着华服衣冠,只等着徐清樵一人。
当那名青年稳步而来时,日光直照下,鬓若刀载,眉如笔画,风姿翩翩清爽,气质温润如玉。
老夫人连声赞:“好好好……”
徐清樵尔雅含笑,一一问好:“祖母,几位叔爷,小姨。”
余氏笑容滞了一瞬,狐疑打量徐清樵,却见他依然笑容和曦,便按下心中不满。
贡案上摆了乳猪瓜果,烛火香炉,徐清樵越过这些,将目光一一扫过灵台上的牌位。
老夫人见此,一一介绍,辈分从高到低,最后落在崭新的一块,嗓音低落了几分。
“这一位就是你的生身父亲,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想必会带着你骑马练剑,很是疼你。你在灵前叫他一声吧。”老夫人仰望徐清樵,目光殷殷切切。
徐清樵盖下长睫,遮住瞳孔里叫嚣着的大逆不道,任那“天地君亲师”镇压住股股邪念。
再抬眸时,露出干净的笑来,轻声唤:“父亲,孩儿回家了。”
老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拉住徐清樵的手拍打,“好孩子,好孩子,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保佑我们宁国公府。”
余氏提醒道:“吉时已到,我们开始仪式吧,待会儿结束了还要给樵儿介绍府里的布局和人事,多的是时间叙旧。”
咬舌自尽
祭祖仪式三跪九拜,徐清樵依次为灵位上香,再从宗祠里踏出来时,早晨的时间已过了一半。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余氏和老夫人,两人带着他在园中各处涉足讲说。
余氏提到莲子院时,刻意介绍道:“这里住了一位蒋姨娘,原本是你父亲偏宠的外室,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之前你祖母还想等你弟弟出生,让他袭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