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大乱,侵扰了数个州县,众人皆难以抵挡流寇洪流般的冲击,败下阵来。署州已然被这些人盘踞,中间隔了两三个州县,可好死不死,那流寇贼首沐延青放出话来,接下来便要突袭棋州。
鉴于此讯,赵大人寝不安席。
身为探花郎,赵怀韬曾春风得意,红花挂胸,走马游街,何等荣耀。赴任棋州,他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未曾料到,摄政王罹难……
一场灾难突如其来,本欲逃避罪责,却又遭遇流寇侵袭。他思索着这会儿,要不要寻根粗壮的东南枝……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如今聂大人亲自率领队伍前来,无论棋州能否保全,自己身上的罪责都将大大减轻……赵怀韬双目迷离,站在寒风中,尽管左右人员劝说他入城休息,但他坚决不肯。他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一支人马。
待他看清状况,刚鼓起来的气又散了不少。这支人马堪堪两百余人,虽还算齐整,却说不上兵强马壮。他心中暗忖,面上也只好强装,快步上前迎接。
觉枫与赵怀韬的重逢,对他而言犹如心头被锐器深深刺痛。但此时此刻,他无暇深究内心的痛苦,只能暂时掩藏情绪,以礼相待。
他跳下马背,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赵大人,不知棋州目前是否有可供我等及灾民暂时休整之地?”
赵怀韬略显惊讶,旋即回应:“已有安排,已为众位将士选定休憩之地。”
“周柯。”他大声呼唤。
随队而行的周柯立即骑马靠近:“大人,末将在。”
“你负责采办搭建营帐所需物资,五日之内,务必搭建百座帐篷……”
“得令,末将立即去办。”
“温连华。”他又喊了一声。
“末将在。”温连华仿若周柯般回道。
“你去起草一份讨伐檄文,一则声讨寇首沐延青,二则告知灾民,棋州城外设有施粥点,登记在册,视为投诚,既往不咎。”觉枫详细吩咐。
在棋州城门口,觉枫已布下了周密安排。
州丞赵怀韬的面容变幻不定,颇为不安。得知要在城外布施粥食并接纳灾民的消息后,他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水。
眼前的聂大人与之前的谦和形象截然不同,赵怀韬心中忐忑。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卑职有一事相求,不知……”
觉枫恭敬地鞠躬回应:“大人请赐教。”
赵怀韬见他态度谦和,心情稍缓:“聂大人,棋州粮仓的存粮仅能勉强维持城内百姓至明年春天,若再无补充,大批灾民涌入……”
觉枫紧锁眉头。
他深思熟虑,须得力之人负责此事。如今肖裕、周柯皆肩负要务,若自己亲自前去,一来一回,势必耽误时日……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官道上飞驰而来一匹快马,待他看清来人,心中喜悦。
来者正是赵硕。
“大人,末将已洗清冤屈,特来请命。”赵硕语气坚定,抬头望向城门上“棋州”二字,眼中含泪。
觉枫心中感动,回应赵怀韬:“赵大人无须心急,此事聂某已有妥善安排。”
他驾驭马匹靠近赵硕,递上一封密函,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牵涉全局,务必妥善处置。”
赵硕久侍摄政王,对各级关隘了如指掌,将此事交由他实为恰当之选。
赵硕当面启封信函,浏览片刻,恭敬地施礼道:“末将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所托。”
觉枫在一切安排就绪后,与赵怀韬一同入城,发现棋州城依旧秩序井然。他简单用过饭,将各项事务逐一记录在册,指尖轻敲着桌案,仿佛如此才能使心中的不安略微缓解。
“芙蓉”在他脚边警觉地趴着,他稍微一动,便扬起脑袋查探虚实。察觉无事,便低眉顺眼地趴了下去。
周柯急匆匆地踏入门内,气喘吁吁地汇报:“大人,一支来自临州的队伍求见,声称持有王爷的密诏。”他深知此事非比寻常,因此先行禀报以备万一。
“队伍规模如何?”大人询问。
“约莫六七十人,全员齐装满员。”周柯回应。
觉枫将事情原委告知周柯,命其谨慎查明。周柯经过详细盘查,确认这支队伍并无异状,将其引入习武场。
如此三四日间,又有三四支类似的队伍相继抵达。
赵怀韬看着一支支队伍入驻,腰杆愈发挺拔。
“聂大人,如今前后来了近三百,皆是兵强马壮。下官心中一日复一日地踏实。”赵州丞仰着笑脸望向觉枫,手中端了杯茶递与觉枫。
觉枫斜睨了他一眼,将话咽了回去。
他心中越发忧愁,这人马陆续到棋州,可肖裕迟迟未归,赵硕那边亦全无动静。
温连华久候多时,山长目光炯炯,手中握着文稿,在一旁静静站立。
觉枫从沉思中回神,见他在一侧,未及开口,温连华已将书稿双手呈上。纸上小楷字迹秀丽庄重,笔势洒脱,撰写的是讨伐贼寇的檄文,洋洋洒洒,激情澎湃。
檄文署名摄政王盛镜尘,觉枫轻抚信笺上那三个字,感觉字迹犹如灼热滚烫。
他唤了声赵怀韬:“赵大人,这檄文一出,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灾民奔赴棋州,我要你三日之内聚齐一万担粮食。”
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赵怀韬,心中扑通成了一个:“莫说没有一万担粮食,便是有,他也不会将白花花的米面舍与灾民。”
他犹豫片刻,正欲启齿。
觉枫邃密地凝视着赵怀韬,仿佛要看透他的心肺脾胃,锋利的剑刃霍然出鞘,寒光闪烁,使得他眼前一片明亮,瞬间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