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我贪心了。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起来匆匆告别,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去报社上班。
“有空多回来看看。”母亲准备了好大一包吃的给我:“这些都是自己家腌的东西,你带回去蒸一蒸就能吃,别总在外面吃,又贵又不干净。”
“嗯。”我抱了抱她:“妈,您放心,现在和我一起租房子的朋友很会烧菜,我不常在外面吃的。”
父亲站在母亲旁边,脸色还是严厉:“好好写稿子,别辜负了报社对你的培养,别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叶砾,孩子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母亲瞪了他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抱住父亲,感受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在他耳边说:“爸,您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背上感觉到安抚性的轻拍,我努力勾起嘴角,松开父亲。
“孩子,要是找到喜欢的人,就带他回来给我们看看,”父亲对我笑了一下,说道:“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我愣了一会儿,很用力地点头:“嗯,我会的,一定会的……我会过得好的……”强忍泛上鼻腔的酸意,我完全说不下去,再要开口,只怕哭声会先出来。
这一刻,我真心地感谢上天,能给我这么一次活过来的机会,不管以后会面临什么,哪怕明天我这条性命就会被重新收回,现在能和父母解开心结,我也不遗憾了。
讨厌…
从早上起,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等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报社,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没办法,一把伞全用来给吃的挡雨了。
更惨的是,办公室里的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主任发配去跑新闻,还是一条颇为骇人听闻的新闻:一所大学的人造湖里,发现了一句浮尸。
来不及打点自己了,我随便找了几张纸把头发擦了擦,然后就重新出发。打车到东北郊的大学,按照学生的指点,我很快找到出事的人造湖,顺便发现头发上还粘着纸巾屑。
还好,指出这一点的是两个女生,要是个大帅哥,我怕是要更加无地自容了。
人造湖周围,已经被警察和学校的工作人员围了起来,附近的学生刚有一点要靠近的趋势,就会被他们赶开。
“不要围在这里,回去回去,都回去上课。”一个中年保安扯着嗓门大声嚷嚷,然后转身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头紧锁,表情看来很是凝重,八成是这里的头儿。
我摸摸口袋,拿出记者证,然后向那人走去。听到我是记者,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幸好他没赶我走。
“我姓林,是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他自我介绍道:“叶记者,你也看到了,我们也刚刚发现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们还在调查中,你现在要采访,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献上一根烟:“我知道你们忙,出了这种事情,谁心里会好过啊。那么现在知道这个学生的身份了吗?是学什么专业的?读大几了啊?”
林老师拒绝了我的烟,把我拉到一边道:“记者同志,咱们打个商量,这事情你们就别写了,不是什么好事,影响学校声誉的。”
我一边听,一边觉得贴着他的那半边身子被什么东西拱着,低头一看,三张崭新的红票子。
“林老师,您别这样。”我试图拉开和他的距离:“我们报社规定,不能收红包的。”
那人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报纸啊,就知道欺负我们二本学校。两个月前,就我们附近那所x大,还跳楼死了一个人呢,没一家报纸报道的,全被他们的人压下去了。咱们学校没那么多有本事的学生,出了事情也没人帮着压,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要做检讨扣工资。”
我只能尴尬赔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也不容易啊,要是写不出稿子,我不也一样要挨骂扣工资……
采访进行得不顺利,我磨了半天才要到林老师的一张名片,虽然他答应等调查清楚后给我打电话,可我知道他八成只是说说而已。
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曲线救国战略——老师不说话,就去问学生。
虽然周围的大多数学生都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但几经辗转,我也好歹找到了两个知情人,其中两个还是死者的同学。
这个死去的学生,在中文系念大四了,平时就独来独往的,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他一个人在校外租房子住,常常连课都经常不去上,更别提参加集体活动了。
“他这个人,性格很乖僻。他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愿意和他说话。不过,听说他认识不少诗人,还算是那个圈子里面的人了。”“他就算来上课,也一直沉着脸,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一开始大家还会聊聊他,后来习惯了,就当他不存在了。”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根据她们的描述,我的脑中,已经勾勒出这么一个形象——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讨厌社交,习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完成,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那,你们知道他最近有遭遇什么挫折吗?比如课业上的,嗯……他的成绩怎么样?”我继续问道。
和她们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去采访了学院和辅导员。相比学生的坦诚,官方的回答总是含蓄谨慎,满是“不清楚”、“不了解”、“还在调查中”之类的措辞。
一番折腾到了五点多,我结束采访,走出学校就闻到一阵香味,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原来,是学校对面的学生宿舍区门口,摆出了各种小吃摊贩。肉夹馍、炒饭、凉皮、烧烤……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