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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祖福见怪不怪,因为这事他和顾衡都知道,只是一场大火烧的顾衡脑子有问题,还和以前变了个样,要不是他太熟悉这个人,甚至都要怀疑这顾衡真被狐貍精附体了。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说他狗,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将军,当年京城不到五万的兵马全部交给了他,而顾星舒却为了一个蛮子公主要和大楚作对,不杀他难道留着让他来杀我们大楚吗?”
顾星舒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不是他哑巴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能告诉文祖福,其实他知道,当年达尔罕死在了顾星舒手里,首级都带回了京城,不可能没死。
他留在藩属也不是为了纳达尔公主,他有苦衷啊,他能说我就是顾星舒,我可以给你解释一切,你信我吗?
不信的,因为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对他来说那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那楚萧也不信吗?
当他听到满朝文武都说他要叛国时,与达尔罕时勾结造成假死现象时,楚萧是不是也信了?
“可是,可是我觉得顾将军不会说谎,他去了一年回来,肯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顾三郎,你何时变得这么善良了?”文祖福见他嘴唇发白,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做什么,要不是他,你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可他已经死了。”顾星舒低声喃喃自语,“而且我这样也不全怪他,我自己也有原因。”
“死了又怎样,他连胎都投不了,皇上根本没让他去投胎。”
顾星舒浑身紧绷,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他几乎拼尽全力,才艰难地挤出了那句:“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死无葬身之地
哼。”
文祖福又是一声轻蔑的哼笑,“什么意思?顾星舒的尸体被御林军从空寂崖下找到,皇上没有安葬他,而是把他锁在了皇陵旁边的墓地里,皇上还专门为他修建了一个“奴隶墓”,到现在他估计都投不了胎,要世世代代在帝王面前俯首称臣,连畜生道都轮回不了!”
顾星舒是如何离开文福茶楼的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当他回过神来,已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在繁华街道上无目的地徘徊。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忽然乌云密布,炸雷声中大雨倾盆,雨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那苍白的面颊。
他抬头看向黑压压的乌云,轻声问道:你们也在为我打抱不平吗?你们也觉得我顾星舒不值得,是吗?
天空乌云翻滚,宛如铺陈了一幅深沉的幕布,豆大的雨珠如同在荒凉空寂崖头哭泣的孤魂野鬼,无情地“噼里啪啦”撞击着他的身躯。
痛,好痛啊。
谁来抱抱他,谁救救他,谁来可怜可怜他?
顾星舒重生一次,未曾想竟如此迅速地感受到死亡比生存更为宁静。死后无知,无呼吸,无心跳,亦不再听闻那人对自己的绝情之言。
死后无葬身之所,尸骨未歇便遭诅咒,永世难逃轮回之苦。难怪……难怪他顾星舒死去良久仍无法投胎,徘徊往返,终究是顾衡施以援手,救他于生死边缘。
顾星舒跌倒在地上,痛苦夺去了他仅有的力气,他低头埋在了污水中,心中无比凄凉。
楚萧啊楚萧,你当真是……恨我到了这般地步,连个衣冠冢都不许世人给我立,将我压在你们楚家人身下永世不得超生,好啊,好啊,好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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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后回去后,顾星舒在床上又病了一个月,等他再次能下床的时候,晚秋都已经过了。
他前世不怎么生病,身子皮实,一般的头疼脑热也找不到他身上,唯一一次大病是在辽东。
那时他和达尔罕儿子苏日勒和克大战三天三夜,又是暴雪天气,两方都陷入了苦战中,没有食物,没有水,饿了渴了都是拿雪充饥,当时他右肩已经受了重伤,那是被苏日勒和克手中铁锤砸伤的。
重达四百斤的铁锤,要是他反应再迟钝一点,砸碎的就不止是肩膀,而是脑袋。
之后他带着仅剩下的几名将士冲出突围,他甚至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可又想到离别前那人赤红不舍的眼神,他想自己还没看到太平盛世,还没看到他成为一代君王治理天下。
他终究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杀了苏日勒和克的同时,他肩膀也被铁锤砸碎了。
之后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当时他是被许虎和另外一个战士拖回了营地,带去的三万人马,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那是一场恶战,让顾星舒至今想起都会胆战心惊的害怕。
后来他听军医讲过,要是再晚一点回来,那整个肩膀都会废了,因为他的肩膀已经被铁锤砸碎了。
可是兵临城下,主将倒下军中士气低落,他必须重新站到主帅的位置上。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躺在军账中浑身不能动弹,他指挥副将们,让许虎等人趁胜追击,他为了早点回来见楚萧,战争结束第一时间不是回来,而是带着一身伤去和亲,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他坐稳皇位,他要用行动告诉楚萧,他会为了他清除任何障碍,只要有他顾星舒在的一天,他定然不然人欺负楚萧!
如今想想却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轻如鸿毛,不值得起来。
……
十月的气候已经不适合在院子里坐久了。
顾星舒亲自酿了桃花酒在院中埋下,又将一坛杏花酒也埋了进去,其实他也很爱喝杏花酿,要是他母亲还活着,他定然不差喝这些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