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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深吸一口气,道:“那……师伯的意思呢?”
“师兄他……”怀竹月目光看向远处,缓缓道,“我始终看不明白他。”
宋明赫的态度很奇怪,对于谢白衣是,对于桃花谷也是。他追查谢白衣的下落也好,追杀桃花仙也好,似乎都是为了自己师弟报仇,但又好像带了其他意味。
怀竹月看不懂,于是她和宋明赫的关系愈发疏远。
怀竹月转回头道:“正好你在这里。如果庄主真的下令,你在桃花谷里也有照应。”
李长安淡淡地“嗯”了一声,半晌,又道:“小师姑,如果……我是说如果,桃花谷并非魔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宗门呢?又甚至是,只是个普通村落呢?”
这次轮到怀竹月沉默许久了,她道:“我不知道。”
有些因果说是说不清的,毫无疑问的是,怀竹月和李长安都恨桃花谷入骨,也恨桃花仙入骨,但是谁能确定整个桃花谷都该死呢?如果剩下的这些,从未行过恶呢?
祸乱不伤平民,这是两国打仗都知道的道理。更何况江湖人最讲道义,如果桃花谷内真的只剩下一堆老弱妇孺,又该当如何呢?
怀竹月转头看向外面,外面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她想了一会儿,道:“你在这里也好,刚好可以把桃花谷的底细摸清楚,如果真是那样……到时按你的心意就好。”
怀竹月转头看向他,笑嘻嘻道:“随时传信给我。只要是小长安想做的事,我都会帮的。”
怀竹月明明也没比他大多少,甚至现在身高都没有李长安高,怀竹月需要仰起头来看他。但怀竹月依旧天天端起姑姑的做派,小长安长小长安短。
李长安也笑起来,点头道:“好。”
怀竹月又轻轻道:“不后悔就已是难得的事了。我后悔过了,所以不想你后悔。”
李长安没再说话,莫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夭。谢夭手背到身后,正仰起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现在光线这么暗,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两人说完了话,走过去,李长安拍了一下谢夭肩膀。
谢夭转过头,冲他们一笑,道:“说完了?”
李长安点头。
谢夭手指往上指了指,道:“我刚才发现的,这上面还有一层。”
大殿里面藏着盘旋的楼梯,通过楼梯能上到二层,迈过二层门槛那一刻,大片大片的莹白月光撒进眸子里,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株长得极高的桃花树。
桃花树正在月光下飘着落红。
此番美景,看得三个人都是一怔。
怀竹月爬到桃花树枝干上,坐在树上,两条腿垂下来,微微晃荡着。李长安靠着露台边的围栏,手里一边刻着什么一边仰头望着月色。谢夭站得距离他们有些远,不看月亮,也不看花,只静静看着他们两个。
花和月亮都不难得,人才难得。
谢夭轻轻勾了下唇角,心道今夕何夕。
怀竹月顺手从树上摘下来一片叶子,在手里捻了捻,忽然道:“你们会吹叶子么?”
她之前和谢白衣出去鬼混,路上总是会觉得没意思,谢白衣就会吹叶子逗她,她总会佯装不乐意地说难听死了,其实认真听谢白衣吹的调子。
但她到现在也没学会。
说着,她腿晃荡着,把叶子放到嘴边,只吹出来了两声气声。
她又摘了一片,扔给李长安,李长安也摇摇头,道:“不会。”
怀竹月笑道:“你师父没教你?”
李长安似乎是笑了,笑声清润,听得让人心尖一颤。他道:“我那时候练剑都来不及。况且……那个时候你们都说,谢白衣身上不正经的地方太多,让我只学他的剑。”
谢夭无声笑起来,他是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主。归云山庄那些打闹,青竹林里的位招,饭桌上的嬉闹,似乎也并没有过很久,但想起来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竹林里拎着树枝练剑的时候,在谢白衣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救活李长安盆栽的时候,在冬至放灯的时候,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归云山庄会像永不凋谢的青竹林的一样永久青翠,于是毫不吝啬地挥霍时光。
但彩云易散琉璃碎,世间好物不坚牢。
“谢公子,你会吗?”怀竹月这时把目光投向他道。
谢夭沉吟了一下,道:“会倒是会。就是……”
怀竹月一笑,道:“对嘛。这种逗女孩子玩的小把戏,浪荡公子哥肯定是会的。”
此话说完,三个人都笑起来。
谢夭说完了下半句,道:“但是这是在人家地盘,还是别太张扬了。三更半夜把人引过来就不好了。”
“也是。”怀竹月收了让谢夭吹一下的心思,点点头,又望向月亮,看了会儿,她道:“真美的月色。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你说这里白天也很好?”
谢夭“嗯”了一声。
“可惜,我白天就要走啦。”怀竹月道。
谢夭和李长安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都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怀竹月说过的,她不要一个地方呆好几年,她要浪迹天涯,她要当绝世女侠。但她明天一走,还是要回桃花谷上,归云山庄暗桩之中。
谢夭闭了一下眼睛,想了很久该不该说,还是道:“天大地大,怀女侠何必蹉跎岁月。有些事情,可能我这个外人看得更清楚些。”
李长安手指蜷缩一下,继而垂下眸子。
怀竹月转回头,笑道:“你们知道给我留信那日,我去哪里了么?”
不等两个人回头,她又转过头,拨了一下头顶的桃花枝,看桃花扑簌簌落下,道:“我去了一趟怀安寺。在那呆了几天,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