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手臂又新添了一道深长伤口,就连肩胛处的盔甲都被砍成两半,狼狈掉落在地,甚至力有不逮地单膝跪了下来。
重伤至此,青年依旧在一刻不停地战斗,他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但敌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新伤夹旧伤,狼狈不堪。
沈韫垂下睫,短促笑了一声,喉口的血腥气瞬间涌了上来,被青年不屑地强行镇压下去,嘲道:“不过如此。”
说完,持剑奋起,沾染着鲜血的长剑凌空带起一串血珠,让青年眼睫深处看起来一片血红,彻底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地狱修罗,浴血杀神。
敌人也不管不顾冲上前来,双方直接正面对峙,沈韫长剑贯穿敌人肩膀,自己也自损八百,被敌人一刀捅进腹部,霎时,鲜血如注,疯狂喷涌,沈韫甚至没有低头看向自己的腹腔,而是就着这个被捅的姿势猛然用力将长剑前递,狠绞一圈,再骤然抽出,直接半道转弯,抹了敌人脖子。
轰的一声,敌人双膝跪地,没了声息。
沈韫自己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同样无力跪下,耳朵都在充血嗡鸣,像是随时要炸开。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他的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更多,液体顺着眉峰缓缓滑落,腌地人眼睛都睁不开,但他不能停,只能不断战斗,否则今日必定命丧当场。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要活,要全须全尾地活下去。
纵使再痛再累,他还是以剑撑地,顽强站了起来,继续战斗。
敌军简直无法想象,沈韫都这样了竟然还能坚持,这个人是真不要命。当然,他们也知道正是因为要命,沈韫才这样浴血奋战,如果他们不是敌对方,他们或许会由衷地赞赏眼前的年轻人,惋惜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是他们这边的。
也因如此,他们更加不能放过沈韫,绝不能放虎归山,养虎成患。想着,他们也用最后一丝力气冲了上去——
铮的一声,是双方兵刃剧烈摩擦,沈韫腹部的血流地更加汹涌,血液的急速流失让他整个人迅速脱力,脸色发白,全靠一腔意念支撑,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只是机械地凭着感觉而不断攻击,连躲避都没了力气。
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不断流下,在脚下汇成一小滩血洼,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锋利俊朗的眼睫被血浸润,连人影都快看不清了,整个人晕乎地厉害。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敌人当空朝他砍来的重刀,他的弱点就这样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敌人面色一喜,激动地手臂都在颤抖,对方的战神就要狼狈死在他的刀下了。
从此以后,他将功成名就,载入传奇,他手上这把砍杀敌军战神的大砍刀甚至还能作为传家宝永远传承下去,惠及祖孙,一想到这里,敌人浑身兴奋地战栗,连呼吸都伴随着急剧的呼哧声。
唰——
砍刀挥下,恰逢此时赶来的江瑢予瞳孔猛地收缩,没有忍住,大叫出声:“沈韫!”
说完眼神一瞥,不用他说,罗云修早已搭好弓箭,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松手指,箭矢破风而来,在敌人挥刀时精准贯穿了他的手腕,血箭穿出,砍刀当啷落地,敌人捂着中箭的手臂扑倒在地,痛嚎打滚。
江瑢予再也无法忍受,一声令下,我军大肆涌入,顷刻间形势扭转,敌人早已疲惫不堪,而我军士气正盛,胜败毫无悬念。
江瑢予不管不顾冲进战场,他周边出现的敌军尽数被我方将士悍然斩杀,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直奔那伤痕累累的心上人而去。
心疼后怕地跪了下去,将那具意识濒临涣散、重伤不已的身躯揽进怀中,让沈韫枕在他的腿上,他手指颤抖着,想触碰沈韫,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抚摸的地方,最终只是心疼颤抖地轻轻拨开沈韫额发,蹭干净沈韫脸上血迹,颤声道:“……朕来了,没事了,没关系了,朕带你回去,带你回去治伤——”
话音未落,倏地瞥见沈韫腹部那不断流血的伤口,江瑢予声音一滞。
在这一刻,他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能徒劳地用手捂住青年不断流血的伤口,连叫人都忘记了,这个向来精于算计的帝王第一次方寸大乱,竟是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只是一遍遍心疼担忧地叫着沈韫,不让他睡过去,沈韫听到他声音,艰难动唇,想说些什么,江瑢予却又舍不得叫他说话而浪费所剩不多的气力,“别说话,保存体力,马上,马上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朕带你回去。”
沈韫在模糊中似乎看见那人对他展露出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的满目关心,他想笑一下,给他回应,却扯不起一点气力来,最后还是姜凡注意到他们这里,冷静过来,“陛下,你先带沈将军回去,这里交给我们,马车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姜凡说着,将沈韫搀扶起来,江瑢予赶紧将人稳稳扶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姜凡又令两列精兵护送江瑢予回去,江瑢予揽紧沈韫,举步离开。
临走时,又站定转头,眼中满是森冷,吩咐道:“在场所有敌军,杀无赦!”
说完不再逗留,带着沈韫离开。
马车里,江瑢予再也克制不住,将人揽进怀里,在沈韫昏迷过去,还沾着血污的脸上落下一个心痛战栗的亲吻。
他手指一点点轻抚过沈韫冰凉的额头,锋利深邃的眉眼,血色全无的嘴唇,抚到哪里就吻到哪里,心痛地几乎无法呼吸。他努力地吻着青年冰凉的面颊,可不管他怎样努力,青年也没有半点回温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