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位鸿阳圣君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闻此神色微顿,继而愈发打量起师钰来。
只见身侧这青衣少年,眉如远山,目如点漆,只是身上似有些不足之症,略显苍白的面上常带病容。
荀玄徽默然片刻道:“你虽体弱,于修炼一道上较旁人或许有所不及。”
“但你能领悟吾剑剑意,可见悟性非凡。”
“若勤于修炼,心宽志坚,未尝不可于仙途之上有所成就。”
师钰肃然称谢,心中却暗道,荀玄徽果真是变了。
从前那等轻浮傲慢之人,如今却行为举止皆庄严无比,且对门下一个外门弟子都能谆谆教诲。
师钰从前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荀玄徽如此耐心和煦地说话。
当然,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做荀玄徽随侍的地步。
啧,世事难料。
荀玄徽对他又温声指点了几句,若师钰真是个普通的外么弟子,荀玄徽的这几句指点绝对会使他获益匪浅。
师钰能看出,荀玄徽显然是因他能领悟他的剑意而对他上了心。
但这师钰来说却并非好事。
他来苍龙门数年,如今,原身对苍龙门的执念近来已然散去。
他也早已准备离开。
荀玄徽又勉励了师钰几句,便让他退了下去。
师钰目力极佳,在离开时,他无意瞥见荀玄徽桌上未写完的一封信。
那莫约是荀玄徽向某位友人写的信,信上荀玄徽在向对方询问一搜魂之物的下落。
荀玄徽在信中称,盖因一故人,特寻此物。
信中如此写道:
他虽已去了三百年,吾却恍然不觉。
吾总觉得,他不至于离去。
近些日,吾又梦到他了,他还同以往一般,未变。
随即纸上凝墨,似是再也无法落笔了。
师钰此前名为荀玄钰。
他和荀玄徽同为荀氏玄字辈子弟,二人自小拌嘴打斗到大。
他们自然并非好友,他们是敌手,是争锋相对的对头。
但有时,在战场上,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们确是最默契的袍泽。
他们能将后背信任地交予彼此。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难以仅仅用敌手二字形容,若说同族或许又太过疏远,若说他们是好友却又是无稽之谈。
但他们确实那么地了解彼此,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信任相信彼此。
那日大雪中,荀玄徽选择了荀氏。
他就在那场大雪中平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