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制作人叹了一口气,很可惜似的感慨:“唉,一般人也不敢想啊。”
顶流加影帝,这要是搞起真的来,那该有多少流量啊,可惜,可惜。
他拍了拍好苗子学员的肩膀,自顾自地喃喃起了收视率播放量的咒语,和造型师一起向那边的临时休息室去了,独留厉容一人站在走道处,不知在默默地想着什么。
临时休息室内,秦之易见到造型师推门进来,露出客气的浅笑,仰头看了一眼,问道:“是要我扮演上刑场的独苗世子,和四班的那个高个子学员对戏么?”
造型师刚刚和厉容扯过几句八卦,这时候看什么都像是有情况,下意识地回答道:“嗯嗯嗯,就是四班特别用功的那个,他知道能和老师您对戏,一定都要开心得今天睡不着啦。”
秦之易接过临时戏服,听到这句话,仿佛就能想象出对方的样子似的,心中微微一动。
他一边走到后面迅速换好衣服,一边默默思索着,忍不住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厉容只不过是向往自己的演技,就算再加上些偶像滤镜,这样的举止反应也很正常。
如果因为副制作人那几句若有似无的话,就以为对方果真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情感,那他也实在太过轻率而自负了。
秦之易下意识地回避着思考这个可能性,走到外面的大镜子前,调整着及腰的假发。泼墨般的顺滑发丝,洒过雪白的囚衣,让人错以为那不是什么即将命丧刀下的冤犯,而是凌然不可侵的天上仙人似的,连一举一动都透着彻骨的寒凉。
一旁的造型师看呆了,直到耳机内,副制作人的催促声响起,才想起自己该走了,拍摄马上就要开始。
秦之易先换完衣服回到现场,大教室内,已经由工作人员临时用道具摆出了个简易布景,不求效果逼真,只要演员上镜就行。
他靠坐在木架前,背后的名牌因为并不太舒服,所以暂未插上。他一抬眸,四班的教室门被推开,独自穿好了一身戏服的厉容,眉眼间依稀带着一丝萧杀的血腥,同时望了过来。
秦之易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恍惚间已隔了无数时光,对方望了自己这么一眼似的。
这一场要演的,就是四班抽签出的第一个剧本里,铁面副将褚千卫担任监斩官,冤杀侯府世子裘月的经典一幕。
褚千卫与的裘月的故事出自历史上著名的野史传奇《梁说》,虽然这只是根据正史改编出的人物传记,但因为加入了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狗血恩怨,所以流传度最广,后世甚至延伸出了无数改编版本。
可以说,任何一个上过小学语文、历史课的现代人,都对这两人的故事耳熟能详,闭着眼睛都能补全出褚千卫冤杀侯府世子后,从震惊到内疚,再然后主动接下必死的自杀式任务,浴血战死疆场偿命的后续情节。
虽然这次的抽签剧本中,只需要演到裘月人头落地为止,并没有机会演完《梁说》中有关两人的前后所有因果变数,但制作人之所以把这段单独拎出来,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后续剧情和两人避不开的冲突与命运。
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的违和感都很容易被挑出来,因而,最适合考察学员对人物内心的把控和演技的扎实度。
四班大教室内,秦之易早已换好了戏服,虽然没加任何特殊的妆容,可仅仅是一身白衣站在那边,气场就仿佛陡然之间一变,从清冷疏离的影帝,变成了大梁朝那位风流傲骨的孤高世子。
他见厉容也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就朝副制作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了。
四周围着的学员站到了布景外,只从镜头中露出一点,给到时候的综艺观众一种围观的氛围感,而那位将来要饰演“裘月”的学员,更是聚精会神地看向了中央,想要迅速地从这场示范中学到点什么。
厉容一身铁甲劲装,微长的发丝垂落颈边,掩盖住了颊边那道狭长的入骨剑伤,却依旧掩不住沙场上磨出的血煞戾气。
“褚千卫”这个角色矛盾至极,却也单纯之至。
他为国为邦,是一把最冷硬最残酷的剑,生死置之度外,从不知疲惫,不懂私欲,所以大梁百姓爱之拥之。可他作为人,却又保有着最单纯的赤忱,不夺无辜之人性命,不为奸邪的利诱动摇分毫,揣着颗永远凿不开的铁石心。
厉容握着道具长枪,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也朝副制作人小幅度点了点头。
一声“咔”响起,这场临时搭起舞台的剧幕就开始了。
秦之易瞬息入了戏,耳边恍若响起了闹市区隐约的叫卖声,不远处,骚动忽起,一伙不知是谁带头的大户人家小厮,叫喊起了“冤杀好人、冤杀好人啊!”
听闻此话的裘月只眉尖微挑,背后插着块写着身份姓名的简陋木牌,就连神情也没变化分毫,只挺直着脊背,凉凉睨了眼那群小厮衣服上的标记。
厉容站于押送队伍的最前,听见骚动,还未下令肃清,那伙人就冲到了队伍前方,死活拦着他们不让前进。
褚千卫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典型,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受任何因素的动摇,更不会接受有人阻拦。
厉容神情微动,偏过头,饰演着褚千卫,以一贯毫无起伏的语调命令:“干扰法场,带走,去查清幕后主使之人。”
裘月这时才强行转过身,冷笑了声,傲慢地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扫过对方身上的甲衣,语含讥讽:“侯府男丁只余我一人,威宁将军为了避世,已卸下虎符归田,他们怎么能千里迢迢地派家丁来您面前劫人,还明晃晃穿着将军府的标记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