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容明白自己无法独占这份时光,若是为了一己私心,将这样闪闪发光的耀眼星辰困在这片宫殿,那他就犯下了自己绝对无法原谅的过错。
若是执掌生死的神明有了私欲,必将生灵涂炭,这一点,他早就已经明白得不能更痛切了。
他走到“秦之易”面前,轻轻拉住一点衣袖,微笑着释怀道:“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安全回去的。到了那个时候……”
少年忽然觉得怎样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怎样的约定,都最终会被忘记,可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说出心里话的机会了,此时此刻止步不前,显得太过可笑。
他眨了眨眼睛,仰起头露出一点空茫的笑意:“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秦之易飘荡在半空,心中不禁刺痛了一下,他没有实现少年的愿望,也没能完成自己的约定。
偏殿之上,“自己”的神色慢慢冷静了下来,默默地俯下身,伸手碰了碰自己一直想揉的那颗毛茸茸脑袋,半晌不语。
随后,“秦之易”扭头,看了眼堆满了奇珍异宝的偏殿,与面前惊讶茫然的小少年,最终伸手解下了腰间的装饰玉佩,认真地戴到了少年的腰带上,满意道:“这是我们友谊的证明,不论是什么时候,你都可以依靠我的。”
“这身衣服和玉佩,可是我赖以生存的重要道具,平时绝对不会给人乱动。”
“他”轻轻笑了笑,语调却珍而重之:“不过,如果你不愿回去,不愿去面对那条河流另一侧的世界,那可以凭着这件东西来找我。我带你离开。”
同居
两周后,简易木筏制造完毕,“秦之易”和少年厉容来到了河岸边。
玉佩上残留的记忆画面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可是,目睹着这一切的秦之易分明记得,当初自己在灵异片现场遭遇事故晕过去后,仅仅半天后就苏醒,并且什么也记不得了。
幽冥之底的时间,必然和人界不同,而这种错乱究竟是有规律的、还是人为刻意调整的,他却还不清楚。
只不过,此时此刻真正漂浮于奈河之上,秦之易才深切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人界和幽冥的交界线,甚至还分布有时空的裂痕。当初时间的错乱,很有可能和这裂痕一样,都是同一种力量导致的。
他望着“自己”和厉容搭上木筏,撑着长长的木杆向着河心而去。
秦之易忽然有种玄妙的感知,在这片玉佩残留的记忆画面之中,这种力量也是切实存在的。就好像他可以通过穿越奈河,回到现在的时间点一样,他也可以通过这片记忆画面,穿越真正的过去。
他伸出虚化的指尖,在“自己”和厉容所在的木筏到达河心的那一瞬间,向着时空裂痕所在的位置戳去。
本该毫无变化的幽冥天幕,轰然碎裂,秦之易看到了自己所失去的那一段记忆,还有一片陌生的旷野上的华服男子。
在那旷野之上,有丛生的野草与不知名的高大植物,在冥界大殿内堆放的花草雕塑,甚至还栩栩如生地切实生长在其间。
站在那里的男子背影熟悉,服饰却不是厉容常常穿的黑色,而是带着暗纹的浅淡月白。
秦之易正准备深入其间,继续探寻这段记忆,就被汹涌如潮水般的狂风吹开,耳边再次响起的,是厉容一声又一声担忧的呼喊:“……老师,老师!”
他眨了眨眼,眩晕感让他向前倒了一步,正正好好被厉容拥了满怀。
秦之易默默被抱着,没有挣开,只是露出了些许懊恼的神情,低声闷在那身黑衣的胸口,喃喃道:“抱歉,我全都忘记了。”
厉容目露惊讶,将秦之易扶住,微笑着开口道:“你看见我那样说的场景了?最初的时候,我就知道的。”
“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后,没有人能记得曾经发生的事,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您这样说一次。只要能听到您这样说一次,我就满足了。”
秦之易垂下目光,站直了身子,再次抬头打量着这片大殿之中,熟悉的布局还在,甚至于他们两人曾经搜集来的摆设雕塑,都被仔仔细细地分门别类,错落摆放在古董架和新的家具之间,风格诡异中带着可爱。
他内心暖暖的,然而想起记忆中曾发生的那一切,心头无数的疑问涌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之易试探性地坐在后殿唯一的塌上,惊讶地发现原本冷冰冰的石塌,竟然变成了异常柔软的大床,只是周围的摆件还是奇怪的古风式样,才没有那么违和。
“你……”他正想要问出口,脸上不知怎的泛起了一阵红,话到口边,转了一个弯,“你当时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还晕倒在了偏殿之中。”
他问出了自己最大的那个困惑,不管是当时在宫殿范围之内,还是现在可以自由外出的厉容,都不像是会虚弱到病倒不起的样子。可是,在初遇那次,甚至直到“自己”触碰到了那片帷幔,对方才终于察觉到大殿内有了闯入者的存在。
更不必说,那片宫殿范围内,还有着足以搅乱时空的力量。
厉容走到塌边,低头对上了秦之易的目光,微微有些迷茫地道:“这或许是后遗症吧。”
秦之易目光严肃了起来,不容拒绝地问道:“是什么的后遗症?”
厉容笑了:“是我拖着仙界一起与我沉入幽冥之底的后遗症。”
回到秦之易的公寓,秦之易脱下了那身红衣,也给厉容找了一套身高相仿的睡衣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