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辆私家车从公交车旁经过,女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私家车的司机瞥了这个方向一眼,女生觉得他们正在对视所以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
那时候宋帝期盼着司机对她招一招手她就下车匆匆下车,或者只是有点诧异地发现她,懊恼自己怎么把她忘了,宋帝一定会大方地对他笑,她不介意的,真的。
可司机只是这么看了她一眼就匆匆垂下眼眸,随着车流发动车子,车轮滚动,车身逐渐超过了长途客车。
私家车的后座坐着宋帝的堂妹,司机是宋帝的爷爷。
他去接堂妹,却无视坐在客车上同为孙女的宋帝。
那一天,宋帝清楚的明白了,他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女孩,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那一天,连重男轻女的偏见宋帝都原谅了,却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他只是不喜欢我?
——
医院走廊上叔叔婶婶,父亲母亲,姑姑奶奶压低了声音,争吵如何料理后事,房产存款如何分配,奶奶又该如何轮流照看。
宋帝将自己走起来响个不停行李箱放在病房门口,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先看见的是坐在隔壁床上打游戏的堂弟。
老人瘦弱又颓然地样子让宋帝觉得很陌生,她记忆里老头子是个瘦削但强干的人,腰背笔直得就像《白鹿原》里的白嘉轩。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宋帝鼻子发酸,她还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甚至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因为展露笑意而被赶出去。
看着老人发白起皮不断嚅嗫的嘴唇,宋帝拿起桌上的棉签给他湿了湿嘴唇。
“宋志国,你们不要太会算计,凭什么房子归你们?”是婶婶尖利的声音。
小姑也不满意,“对半分?这是不把我当一家人?”
堂弟手机传出“triplekill”的音乐。
病床旁那台监视器声音频率陡然加快,紧接着尖利的叫声,穿过嘈杂的争吵声击中了所有人的意识。
大人们争先恐后地冲进来,宋帝被踉跄着挤到另一张床边,堂弟的手机里那声“defeat”就在她耳朵边。
一声高过一声哀嚎,恸哭流涕的场面让宋帝有些反胃。
她跑到卫生间什么也没吐出来,因为她已经将近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宋帝不知道那场感人至深地生离死别是如何结束的,直到晚上,她端着晚饭一个人坐在房顶的小屋子里,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楼下关于家产如何分配的讨论,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无法相信那个曾经将一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老头子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他怎么能死呢?他不是脾气最厉害的吗?固执,强硬,一家人都怕他,不敢跟他犟。他以前身体很好的,数九寒冬还出去冬泳,他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要死了?
李途年的电话弹窗出现在宋帝的手机屏幕上,她却没有接通的勇气。
即便她和家庭关系再淡薄,她们依然是无法划清界限的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