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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小说>银蟾记阮郎不归 番外 > 第34节(第1页)

第34节(第1页)

蒋银蟾说起那从天而降的蒙面人,眉飞色舞,心中的甜蜜溢于言表。曲岩秀垂着眼,一言不发,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对他的羞辱,偏偏这又不是她的错。

柳玉镜目光拂过他的脸,道:“可惜不知道这蒙面人是谁,不然真要好好谢他一番才是。”

蒋银蟾抿了抿唇,低头看着鞋尖,道:“或许他就是不想让咱们谢他。”

吃过晚饭,曲岩秀缓步走回去,叫来向喜和宣五,吩咐道:“你们去一趟杭州,查查原晞和韦家的关系。”

向喜和宣五收拾了行李,星夜赶往杭州。韦老爷正在杭州家中大发雷霆,他书房里的几件藏品昨晚被盗,韦庭芳劝道:“父亲,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什么,能追回来最好,追不回来就当是破财消灾,等到节下,哥哥们自然有更好的古董孝敬您。”

韦老爷对着她有苦说不出,被盗的藏品里有一个唐代的花瓷罐,里面放着文氏的书信。原氏虽是妙香皇室,如今大权在握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广平王妃文氏的兄长,相国文渊泰。文渊泰篡位之心,路人皆知,韦老爷留着文王妃的信,是想等文渊泰做了妙香的皇帝,再敲诈文王妃。

花瓷罐被盗,韦老爷觉得不是偶然,事实的确如此。深夜光顾韦老爷书房的人叫终十三,十年前闻名江南的飞贼,做了王逸手下的兵。王逸将文氏的书信交给凌观,后者再三称谢,作辞赶往绛霄峰。

这日午后,在路边的一个茶亭里,凌观和向喜宣五二人擦肩而过,背道而驰。当是时,原晞坐在房中,挽着袖子,拿着皂豆洗蒋银蟾那一头浓密的青丝。一名侍女走进来,说教主请他过去。

原晞擦干手,放下袖子,来到闻喜斋,侍女打起帘子,进门只见柳玉镜坐在大理石案后写字,身上穿着家常素绸衫。

原晞行过礼,她抬起眼看了看他,搁下笔,道:“原公子,听说你喜欢书法,你瞧瞧我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纸上是一首王摩诘的诗: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原晞神情僵硬,心头狂跳,默了一会儿,道:“教主的字柔中带刚,运笔结体之间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极好。”

柳玉镜勾起唇角,道:“坐罢。”

第六十一章一寸柔肠千万结(三)

原晞在一个梅花凳上坐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柳玉镜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从何时起知道的?现在点破,有何用意?他完全猜不透,完全处于被动,听她道:“原公子,多谢你救了小女。”

原晞眨了眨眼,道:“晚辈并未救过大小姐,教主这话从何说起?”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有恩必报,不能装作不知道。”柳玉镜打开案上的一个锦匣,道:“些微之物,略表我做娘的心。你有什么需求,可对我直言,我一定尽力帮你。”

匣子里是一方澄泥夔纹砚,浮雕如意云纹,配嵌玉漆盒,价值不菲。原晞起身长揖,道:“当日晚辈落水,危在须臾,承蒙大小姐援手,才得以活命。本不该提什么要求,但晚辈想娶大小姐为妻,此心甚炽,万望教主成全。”

披着羊皮的小狼崽,终于憋不住了。柳玉镜欹着椅背,似笑非笑,道:“原公子,我只有银蟾一个孩子,教主之位将来是要传给她的。你想娶她,就只能入赘,你愿意么?”

一般的富家子弟尚且不肯入赘,何况王孙公子?柳玉镜这话等于是拒绝了。

原晞面露难色,道:“晚辈愿意,但晚辈必须先回妙香做一件事,这件事关乎千万人的性命,做成之后,晚辈再和大小姐回来,可好?”

这不是敷衍之词,也绝非权宜之计,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双全法。与蒋银蟾相处至今,原晞已经不指望她能像寻常女子,离开娘家,随自己去妙香过一辈子。想想确实不公平,就算她昏了头愿意,原晞也受不起她这么大的牺牲。

她能嫁给他,一心一意,共度余生,他便知足了。入赘就入赘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祖父叔伯堂兄弟,好多还出家了呢。相比之下,入赘至少有后。原晞连说服父亲的腹稿都打好了。

柳玉镜从他眼中看出诚意,却不稀罕,情热如火的年轻人总有许多诚意,这些诚意比沙堆的塔楼更靠不住。

“原公子,你家人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让银蟾跟你去妙香。我的女儿我了解,进了王府,她还是这个脾气。你能包容她,你的家人万万容不下。我只怕看不到她活着回来,所以你死了这个念头罢。话说开了,你要留,我不反对,你要走,我派人护送你。”

原晞连连央告,道:“柳教主,神通广大,威震千秋的柳教主,您就可怜可怜晚辈罢。晚辈对大小姐情根深种,离了她就活不成啦。晚辈发誓,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一定和大小姐回来,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您就割我一块肉。”

柳玉镜笑道:“小子,少来这一套,我见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树还多呢。你现在不过图个新鲜好玩,想跟岩秀他们争个高低胜负,等银蟾跟你去了妙香,你便觉得没意思了。”

是这样吗?在这一刻,原晞扪心自问,当然不是。但人是会变的,世上没有绝对不变的事物。柳玉镜的担心无可厚非,有她这样清醒的母亲是蒋银蟾的福气,原晞的不幸。

蒋银蟾久等原晞不回,便来闻喜斋找他,见他坐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过去拍了下他的肩头。原晞转过脸来看她,神色恹恹的,像朵霜打的山茶花。

蒋银蟾坐下道:“你怎么了?我娘叫你做什么?”

原晞道:“没什么,就是说了些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之类的话。”

蒋银蟾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道:“什么叫痴心妄想?”

山风吹动她披散的长发,红红紫紫的晚霞照在她脸上,一片娇艳。想哄她跟自己私奔,想用迷药迷倒她带走,下作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被逼出来,又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原晞把心绕成了一个小疙疸,垂下眼睑,道:“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蒋银蟾拂了拂裙,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能答应你什么?”

这话大有转机,原晞精神一振,灼灼地望住她,道:“我告诉你,你便答应我么?”

蒋银蟾翻着眼皮,道:“想得美,你是七大门派的奸细,我也答应你?”

“我怎么会是奸细?就算过去是,现在也不是了。”原晞含笑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是妙香广平王世子,自幼与韦小姐定亲,前往杭州迎亲途中遇害一事娓娓道出,如释重负。

这与蒋银蟾想的哪一种都相去甚远,天意果然不能为人所解,她惊讶未定,原晞亲了她一下,唇角噙着魅惑人心的笑,道:“可见我与你才是天配姻缘,与别人就算要拜堂了,也会被这样那样的意外搅散。”

若是话本子里的小姐,听了这番甜言蜜语,早就嘤咛一声,扑入王孙怀中。可是蒋银蟾紧紧守着自己的理智,甚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往边上让了让,与他拉开两臂远的距离,冷静地思考。

王孙,这个男人中最风流的品种,配上绝顶的皮相,高强的武功,他的真心能维持多久?

夕阳灿然,转瞬即逝,皓魄明月继辉,万籁尽收,一碧如洗。银蟾,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似多情的山鬼,欲摄取她的魂灵。

蒋银蟾向着深渊叹息,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是否要放弃三千弱水,嫁给一个无法掌控的王孙?当她开始犹豫,便说明后者有了与前者抗衡的能力。唉,不可否认,无法掌控的人固然会带来不可预计的伤害,那种未知的吸引力却是掌控中的人不能比的。

次日午后,蒋银蟾躺在椅上晒太阳,原晞坐在旁边看书,蒋银蟾溜他一眼,道:“听说妙香的蛊术很厉害,你也会么?”

原晞道:“略通一二。”

说起各种各样的蛊,蒋银蟾听得毛骨悚然,原晞道:“蛊术也不全是害人的,有些蛊虫能治顽疾绝症,医术,蛊术,毒术,这三者都有相通之处。”

他进屋拿出一个盒子,献宝似地打开递给蒋银蟾,道:“这是我养的蜘蛛蛊,好不好看?”

殊不知蒋银蟾对蜘蛛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一看那盒子里巴掌大小,五彩斑斓,毛茸茸的蜘蛛,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落在两丈外,脸色发白,声音微颤道:“把这东西收起来!”

原晞意外道:“你怕蜘蛛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露出一抹捉狭的笑,捧着盒子上前,道:“你别怕,它不会咬你的。”

蒋银蟾不愿露怯,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见他盖上盒子,方才舒了口气,瞪他一眼,教岳长倾武功去了。原晞又打开盒子,让蜘蛛蛊爬上手背,越看笑越深,道:“好宝贝,往后就指望你替我正夫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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