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就是此刻!!”一名年迈的天师嗓音浑浊喊道。
是的,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错过此刻,他们也许再无杀大妖的机会。江炽手中的“战邪”,江家传承千年最厉害的法器,染过无数妖魔的血,只有它才能对大妖造成伤害。
就算是大妖,心髒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战邪刺入大妖心髒,战局就定了。
然而江炽迟疑了一瞬。
“少主!!!”衆天师齐声震天地嘶吼,迫在眉睫的机会,转瞬即逝,绝不可错过。
江炽下颌线条紧绷,剎那的迟疑后,迅疾果断地出手,战邪剑光粼粼,破空刺向柏枞——
代景一眨不眨地看着,心中恍然,这是怎样的世界啊,天师在杀妖,妖……却在保护他这个人类。
以命相护,究竟是为何?
代景张了张嘴,堵在喉咙的声音凭着本能宣洩出来:“不要——!”
但剑,依然刺穿了大妖的身体。
剑尖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给这幅人世画卷添上一抹豔丽的色彩。
大妖的血跟人一样,是鲜红滚烫的。
软禁
夜色凄迷,漫天尘沙如星屑、似火粒,纷扬坠落于这片山明景秀的废墟之中。
大妖血流如注,衆天师欣喜若狂,但不过两秒,他们齐刷刷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刺穿大妖的战邪剑——
它并没有刺穿大妖的心髒,而是往下偏移了三寸。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是三寸之差,这绝非偶然。
江炽有绝对的机会去刺中大妖的心髒,但他没有。为什麽?衆天师脑中浮出这个疑问,面孔因此扭曲。
唯有那化作蛟龙的青年明白,江炽失手的原因在于,柏枞正在修複护住代景的结界。如果结界破了,死的就会是代景。
江炽不可能置代景的安危于不顾。
这一次失手,恐怕再不会有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杀大妖,衆天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既定的事实,恨得几近肝胆俱裂。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浑浊的爆喝:“江炽!!”
连少主也不叫了,他们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宝押在江炽身上,结果江炽失手了,这失手还疑似故意的,怎能让他们不呕出一口老血。
错已铸成,形势逆转。
不能一击毙命大妖,遭殃的便是天师。
电光火石间,柏枞已完成结界的修複,握住刺穿心下三寸的剑尖,寒意如有实质在他周身蔓延,顷刻间冰天雪地。
代景怔怔地望着他心口,指缝落下的血珠,一滴又一滴,潺潺不尽。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也将代景的心攥紧了,生出绵密的疼痛与恐惧。
柏枞却朝他笑,只是笑得实在称不上轻松,额上青筋毕现,冷汗氲湿刀裁鬓角,落下几缕额发,挡住眉眼,也掩住了自骨头缝里钻出的激痛。
柏枞扭过脸,勾起一抹血腥的冷笑:“战邪剑,名不虚传。”
千万道降妖伏魔的咒术,藏于这一剑,若是普通妖魔被此剑刺中,顷刻灰飞烟灭。
江炽视线越过柏枞肩头,看向小阳台上代景,张嘴想说什麽,却是一口血涌上来,铿锵一声,剑断了!
随之被磅礴如万钧雷霆齐发的妖力震开。
江炽瞳孔微微放大,顾不得髒腑受创的疼痛,不可置信地望着手握一截断剑的柏枞。
柏枞竟然徒手将战邪折断了?
江炽半跪在地,推开蛟龙青年的搀扶,抹去唇角的血,死死盯着浮在半空的大妖。
当那半截战邪剑在柏枞手中化为齑粉,衆天师无不骇然失色。
这就是有灭世之能的大妖,纵然是有着千年历史的神兵利器,也奈何他不得。他们苦苦支撑至今,使尽浑身解数,在大妖面前却如小丑般可笑。
无论在天师协会还是全世界,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若一败涂地,江家颜面何存?
他们不甘心,即便惊惧交加,也绝不能就此灰溜溜地逃走。
尘埃落地,战火不熄。大妖昳丽俊美的姿容在月光下更显幽魅,攻击性十足,他收起所有的优雅与耐心,视衆人如蝼蚁。
“江枭老儿龟缩何处,竟然自己躲起来,让你们来送死?”
江枭便是如今江家的家主,也是江炽的父亲。无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的天师,均对这位家主敬重有加,此时不见江枭,虽有疑虑,私心里认为是另有安排,总不能张口就说家主临阵脱逃了吧?像什麽话?
况且儿子还在这里,江家数百人条人命,江枭怎麽可能不管?但确实没人知道江枭在哪里,包括江炽,这就有点尴尬了。
柏枞嗤笑:“狗东西。”
围杀大妖是江枭策划的,结果终了唯独不见这老家伙,用“狗”来形容不为过。
但对衆天师而言,这是对他们家主极大的侮辱,怒而提剑,掌心结印。很快,他们就自发形成了一个人形法阵,再次準备群攻而上。
代景不由得提心吊胆,若是完好无损的大妖,他不会担心,但此刻柏枞被战邪所伤,尽管面上云淡风轻,伤口却止不住的流血,将他半身衣衫染透,一身冰雪落红梅。
柏枞一定受了重伤,代景如此确信,衆天师也是如此确信的——此时若不乘胜追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着伤势,大妖显出本相来,脸还是那张脸,黑若点漆的双瞳倏然化作琉璃琥珀金,正午日辉般灼灿,妖异明豔得动人心魄。
但他看向代景的目光依然温和,嗓音低低说:“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有点血腥,乖,进屋里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