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虚和他继父往日有些矫情,又素来和无名交好。
少时,他也曾见过自己一面,那时,便说,要收了自己为徒,要自己终身常伴青灯下,以为解脱。
自己继父一来不舍,二来,自己不愿意,也就没再提了。
说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若是听了他的话,或是应了无名,此时,倒是也干净。
步惊云望了望渐渐近了的山门。
不虚大师武学修为和他的诵经念佛的本事一样的绝,他们一路走入了阵门,绕过死门,步入生门,这才到了寺庙内。
这就是当下武林,很少人能找到他的原因。
也因此,与他同期的武林好手们死的死,隐的隐,他却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
“孩子,多年不见,可好?”
那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满面慈祥,眼角带笑,一看便觉仙风道骨。虽然有些年纪了,但细看其面容却还是那样年轻,不经岁月,红光玉润的一如当初。
“大师,惊云很好。”步惊云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却没有跪拜。
“哈哈…”老者摸摸长须,“你小子还是不愿意跪拜于我,难道我却不如那个‘雄霸’?”
步惊云一脸木然,并不否认,也不辩解。
不虚一笑,弯了眼睛,“既然是过的好,今来此间,却是为何?”
步惊云实言相告,“来求大师一样东西。”
“什么好东西?”不虚笑眯眯。
“那时,我记得大师对我说过‘孟婆茶’。”
不虚笑道:“有传孟婆茶只供黄泉路上的阴魂饮用,阴魂喝罢孟婆茶后便会把前尘全盘忘却,接着投生六道,再临世上,脱胎重生!我师在世时乃这座弥隐寺的主持,精通佛、医二理,他一生穷思苦研,遍寻万种异草,终在晚年悟出一种与孟婆茶异曲同工的奇药。正是‘忘却丸’,当年我师所搜得万种异草仅够炼得两颗奇药。”
而于十五年前,另外一颗,甫炼成即溶在茶中,被不虚所饮,十五岁前的一切,他已经不复记得。
“惊云今日便是来求‘忘却丸’。”
不虚含笑,“丸药只有一颗,那时给与你,你不要,此时,却又来求。”
步惊云黑漆的眸子变得沉而重,“是。”
“我如不给,如何?”
“那惊云就得罪了。”
说话之间,一招“悲痛莫名”突然来袭,坐着的人一惊。突地一转,顷刻之间,无数掌影纵横翻飞,交织成一密密麻麻的掌网。
“好你小子,无名当初瞧你不上,收了晨小子,实在是他笨。”说着运掌迂回,掌中更暗含一股柔劲,赫然是“因果转业诀”之“小转业”“小转业”本用作把对手来劲卸去之用,甫一使出,步惊云劲力登时被卸了大半。
三两招过后,不虚大笑,“惊云,你若是我徒弟,我却要梦里也笑醒了。”
步惊云叫这话说的一笑,“大师抬爱。”说着剑身挥出去。
不虚终是有了年纪,打了半会儿就气喘吁吁,挥手道:“好了,不打了不打了,没有力气了。”
忽地的对着步惊云道:“要求‘忘却丸’,也不难,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好。”步惊云长臂一绕,手中的龙渊剑咻地入鞘。
步惊云回到天下会的时候,雄霸已经出关了。
天下第一楼,站在内堂门外,远远的便能听见里面小姑娘甜而娇的笑语,却是师父的独女幽若小姐。这姑娘年纪虽小,但是行事说话却不小,性子看似大咧咧,有男儿风范,但心思却是极细。步惊云和她不大亲近,但也知她颇有心机,手段自然是有,和善良温柔的孔慈却是不一样的,难应对的很。
幽若小小年纪,天性里也看出有些贱的骨性,你越是不理会她,她便越要缠绕着你,倒贴着你。这多久,遇到步惊云,算是一个不愿打,另一个却偏愿挨。
想着就觉得麻烦,步惊云听着她在里面就停住步子,毫不犹豫的就决定先回去,等她去了再来回话。
刚抬步子,就听里面一个温润平静的男声,“幽若,快些下去,不要闹了,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步惊云眉头一皱,步子再迈不开,捏住剑柄,侧耳细细听。
男子声音里有点气喘吁吁,像是被什么压在身下的暗哑,显然有些招架不住的无奈,语调却也淡淡的并不能让人觉得如何生气。
“秦霜哥哥,爹爹如今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你断然不能跑了。”
“我几时说要跑?”男子一字一顿道,淡定的极,但到底声音里还是隐隐透着些咬牙切齿,一些慌乱。
“你没说,但你心里却是那样的想的。”小幽若声音脆亮甜腻,有些得意,“爹爹既然不愿给幽若找个娘亲来,那便留着秦霜哥哥来好生疼爱我,秦霜哥哥你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却比我娘亲还好,以后爹爹打我骂我,你得一直护着我才好。”
一通话似玩笑非玩笑,说的里面的男人没了声音。
安静的极,连小姑娘也安分了些,有些急,“秦霜哥哥,你真恼了?”
秦霜没出声,却听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朗笑道:“幽若,你若再惹他生气,我却要先打你了。”
“爹爹打我做什么?莫不是只疼着秦霜哥哥?”
外间步惊云冷笑,这父女俩的腔调都够使,幽若且还真当那人是好糊弄的?
幽若撒娇的往秦霜怀里钻去。
秦霜不动,由着她去,心道我由着你们父女俩闹腾,我只不理便罢了,得了没趣儿,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想着目空一切,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