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台。」男人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祝映台转过脸去,对着他笑了一笑:「怎么了?」
望着恋人脸上的笑容,梁杉柏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故而只能将之归因于这片光阴海带给他的影响。他手里拿了一件衣裳,此时走过来披到祝映台肩上说:「你身体不是太好,留神别着凉了。」
祝映台的体质原本属于极阴,尤其是沾染了罗睺剑以后,后来他戒掉了罗睺,用起了常安,但是因为后背的绝心咒,身体仍然时不时地会出问题。那一日他登上龙骨岛,整个人的神魂离开了躯壳一圈,再回来之后便变得虚弱起来。祝映台任梁杉柏给他披好衣服,对他笑着道:「你别老是把我当个病秧子啊,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看着恋人脸上的笑容,梁杉柏的心头不由得一暖。他前几日总是担心在龙骨岛上表现异常的祝映台会不会发现了什么,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如果他——祝映台、燃阴真的想起了过去,又怎么还能对他如此和颜悦色?渐渐的,梁杉柏放下心来,相信了祝映台当日所说,他应该只是记起了零星的不重要的片段,黑龙、死亡,仅此而已。
梁杉柏说:「那就快一点好起来,大家都等着你再展祝先生的风姿,帮助大家从这片大海出去呢!」
祝映台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过来,他问:「上官烈他们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梁杉柏摇摇头。上官烈前些日子还和欧阳在舱室里叽叽咕咕,试图寻找到突破的方法,但是这几天好像也有些灰心丧气了。他是整支队伍的头,也是士兵们信赖和追随的旗幡,一旦连他都倒下,那么这支队伍恐怕就真的走不出去了。正是因此,这几日上官烈刻意减少了自己在士兵们面前出现的次数,他也在调整,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希望能够克服眼前的障碍。
「你怎么看?」
「我?」
祝映台说:「你有没有走出这片光阴海的办法?」
梁杉柏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尴尬地笑道:「连你都没有办法,我哪里想得出什么方法?」
祝映台瞇起眼睛,看了梁杉柏一会,跟着又笑了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师父会教给你一些特殊的方法。」
「空门?」梁杉柏提起范青山,脸色却是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过了一会才按捺下异样的情绪道,「即便是我师父在这里,恐怕也不一定有办法出去,这里可是光阴海,如同欧阳所说,古往今来,或许只有圣人才能够走出去。」
「是吗?」祝映台收回投注在梁杉柏身上的视线,又再往远处看去。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怎么办?」过了一会,他悠悠问道。
梁杉柏说:「天无绝人之路,总还是会有办法的吧。」
「那么你想出去吗?」
「嗯?」梁杉柏疑惑地看向祝映台,一时间竟然觉得无法理解祝映台这句话里的意思。
祝映台似是自言自语道:「这里,很太平、很安宁,没有人世间那些复杂的东西,也不会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譬如限制的枷锁、险恶的用心、困顿的囚牢……在这里,一切都很简单,每天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每夜闭上眼睛便知道明天睁开眼会迎来怎样的世界……」
「这样很单调。」
「不如说是枯燥。」祝映台说,他低下头,整理着梁杉柏给他披上的衣服,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整理的,但他却还是在整理。他说,「其实枯燥、一成不变都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什么都在掌握之中,所以不会有问题。」
「并不是这样。」梁杉柏说,「光阴海太神秘了,我们此时虽然没有遇到危险,谁知道下一刻、明天又会有什么变化?」
「所以你还是想出去的吗?」
梁杉柏顿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该怎样回答。过了好半晌,他才说:「他们……都想回去的。」
祝映台看向甲板上的士兵们,人们依然按照上级的命令坚守着自己的哨位,但是无论是他们站立的样子,手拿着兵器的力度都代表着这支队伍正在迅速地失去活力,或许再过不久,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会崩溃,变成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
祝映台收回目光,过了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对,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去的。」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开口,只是眼望远方,不知道又陷入到什么思绪中去了。
当天晚上,一束光芒骤然从思羽号上迸发出来。
梁杉柏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因为那束光芒几乎就是从他的身上迸发并扩散开来。他被那道纯金色的光芒照得好半天没睁开眼睛,过了许久才终于适应了光线,而此时整艘思羽号上的人都已经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光?」
「什么声音?船……船在动?」
「天呐,思羽号怎么了!」
甲板上传来杂遝的脚步声,梁杉柏跳下床,很快发现了光亮的来源,那是从他的储物袋里发出的。那里头有什么?梁杉柏忽然想了起来,他曾经将两件东西放进了他的储物袋,一件是有龙天镜,另一件,则是一块软软的琥珀一样的宝物,那是从吴国知姑的花盆里找到的。
「梁杉柏,你在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房间里有什么!」上官烈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梁杉柏答道:「我马上开门。」他着急地将储物袋抓在手里,想要挡住那束光芒,但是那光芒却仿佛不会被任何东西所阻挡,反而穿透了他的手掌更加大放光彩。梁杉柏开了门,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他和上官烈都机敏地将头偏了一偏,跟着屋子很快暗了下来。